心盘,边上五个格子里依次是李子、葡萄、和切片的哈密瓜、西瓜、桃子,中间码着的却是荔枝。花花绿绿一大盘,衬着那个玻璃莲花盘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康熙拿果叉插了一块哈密瓜放在嘴里,“今年的哈密瓜倒是不错!”
“今年的荔枝也是不差的,可惜孙之鼎说那东西太热……哎,他一会子说绿豆寒凉,一会子说荔枝太热,总听他的,我都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了!”
康熙听了,笑道:“那好办,等儿子生下来,你拿他出气就是了!都是他,害得他娘想吃什么都不成。”
两人正说笑着,高无庸进来回道:“傅中堂刘中堂来了。”莹l听了就要和他道乏,还没站起来就听康熙说,“不碍,你再略坐一坐再回去罢,这会子忒热,你等暑气退些了再出去。”莹l没法子,只得先在炕上坐着。
却说傅恒和刘统勋两人进来了才看见莹l也在,各自愣了一下才缓过神请安。莹l见这么热的天,两人还衣冠袍带一丝不乱,衣领处宝蓝色的翻领早被汗打的湿了一圈儿,忙给康熙递了个眼色,康熙顺着她的眼神儿一看,也瞧见了两人的衣领,遂说道:“这儿没外人,你们帽子摘了吧,升升冠,略松泛下也是可以的。”
傅恒并刘统勋忙取下了帽子谢恩,康熙指着那玻璃大盘,说道:“正好赶上你主子娘娘给朕送冰湃果子来,朕才进了些,很是受用。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俩来得巧,这盘果子赏你们了,你们先在这儿用了它,然后咱们再议事,不然冰要化完了。”
二人忙道:“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道:“倒是不用谢朕,连朕都是多亏你主子娘娘惦记着呢。”
二人又谢过莹l,才拿起果叉。康熙怕他们不自在,自己仍是低头看折子,莹l也起身走到书架前取本书拿在手里,见是《容斋随笔》中的一部,所翻的那页恰好是讲的范仲淹做《严先生祠堂记》的故事,李泰伯说结尾句“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一句中的“”不如换成“风”,后范仲淹闻之,“凝坐颔首,贻欲下拜”。莹l低头掩卷,自己也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儿“”与“风”的区别,只觉“”也只是好在了含蓄这上头而已,实在是不解范仲淹为何要“贻欲下拜”,正在出神,听见傅恒这个内务府总管大臣说到了“和恪公主”云云,遂抬起了头,康熙也朝她看了看,说道:“给和恪选的这几处府邸回头朕再和你主子娘娘参详参详,和嘉那是有纯惠皇贵妃的身子骨在那儿放着,不得不急着些,也累得你们府上人仰马翻的。和恪、和贞就不妨从容些。”莹l这才听明白,原来内务府给兰馨选好宅子了。
傅恒忙躬身应了,和嘉公主与他儿子福隆安成婚没到两个月,纯惠皇贵妃便撒手人寰,这也着实让这位乾朝第一宣力大臣心里为那场婚事抹了把冷汗。
直到他们退下,康熙才说:“难得今儿你用功!看什么呢?这般魔怔?”
莹l缓缓将“”、“风”这两个字的故事说给他听了,末了说道:“以我之见范文正公的‘’字,虽则直白,却也有直白的好,那个‘风’也只是含蓄了些,似乎……‘’字也并不逊多少的……“
康熙笑着看看她:“朕还当是什么事……你所说的是站在那一句话上看,李泰伯所见却是跳出了那句话,站在全篇所看的,云山江水是这天地之间最是浩瀚的。所谓山寓仁,水寓智,这个时候若用‘’反显得不配,小气了……李泰伯这个一字师做得好!范文正公也是个大度的,才有了这段佳话……
莹l也笑道:“阿弥陀佛,多谢多谢!您也是我的一字师了!
“哎?你怀着孩子,以后万不可在这上头劳神了,看累着儿子!”
“我这娘也忒难做了些!不动弹,要被您骂‘懒’,想略动一动吧,您又紧张个不行;我看两眼《石头记》您都不乐意,说这‘稗官野史’不是给您儿子看的东西,看两眼正经书您又说我劳神……您可说说罢,我该怎么办好?”
康熙接过了她手里的手,将她揽在怀里,笑道:“再不放你撒撒风还了得?左右今儿朕这儿的事情了了,随你一道走上几步罢。两人说笑着走出勤政亲贤殿,也没叫肩舆,康熙搀了她,沿着甬道悠闲散步。此时已过了酉正,太阳下去了些,院子外头暑气必然还是热的汤锅一般,园子里头却已是清凉世界。绿树苍翠、遮天蔽日,甬道两旁更是栽着紫藤、金银花、牵牛花,爬满了刺玫藤编的屏障,就有热风吹来,也早被这浓荫都滤去了热气。
“今儿是有朕陪你,多走走也是不怕的,平日价若是你一个可不成……记住了?”
莹l心念一动,“瞧您紧张的?”想到早在她刚刚有孕的时候,有一天就突然发现自己宫里都不再用熏香了,倒是摆在盘子里的水果多了好些。仔细一问,没一个宫人和她说明白的,只说是“皇上说娘娘这儿不宜熏香,若是想要个香气,只借果子的香味是最好的……”
康熙听了,笑了笑:“你听朕一句总是没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这孩子倒是个乖的,朕看也没大闹腾你,还是个安生孩子呢!”
莹l点点头:“是没大闹腾,早先害喜的症状也是挺轻的。可别是个丫头吧!我听人说,丫头懒,不闹娘。”
康熙沉声道:“该是个儿子吧……朕是看重儿子一些,你缺儿子 ,朕又何尝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