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陨翼（下

    “不必了。”维洛利兹忽然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浑身弥散着龟裂的纹路，“你是谎言构造的女孩，我不会相信你的话，可我也猜到你会说出一个难以驳倒的猜想。”

    祂散开手中千丝万缕的细线，上百万的灵魂缓慢地飞散出去：“本来想给苏守墨再添点麻烦的，可就到此为止吧。”

    维洛利兹的眼中露出无尽的遗憾，如果不是一时的血勇，背弃名誉和原则把伦敦人都绑上自己的战车，自己也就不会看到最后的现实了吧。

    可Lord有一点说的没错，【世界的真实】这种东西，要求人类这样渺小的生物来理解，那就太过傲慢了。还不及看到世界的真实，祂就已经为一个可能为真实的猜测而丧失了一切勇气。

    身体像是干燥的墨块投入水中，暖洋洋的黑暗渗透进来，将祂一尺一寸地溶解。

    祂仍然坚信Lord会重临世间，不朽会的道路也将延伸下去，只是维洛利兹无论如何，都得止步于今日了。

    “尘归尘，土归土。”祂以破碎的利爪抚上自己扭曲的鬼面，轻声说道。

    死亡的路程很短，在查拉图的心中涌起任何感情之前，就已经宣告结束。

    查拉图还来不及如释重负，或者感觉疲惫，只是莫明地空虚，因为他的心里也藏着一个疑问，如果那个答案能粉碎掉维洛利兹的一切，查拉图不觉得自己十五岁的世界观能比他坚强多少。

    “斯黛拉。”他毫不犹豫地问道。

    “祂不愿意听的那个答案，告诉我。”

    斯黛拉的肩膀轻轻一颤：“查拉……图？那只是一个用来伤害祂的谎言。”

    “那是，谁，告诉你，那个谎言的？”查拉图步步紧逼，即使身在斯黛拉的诡域之中，他凭着一股凛然的气势，看上去像是这片天地真正且唯一的主人。

    身边却突然传来响动声，查拉图侧过头，看见白骨搭成的烟囱上，一双被熏黑的手臂正在用力地擦着一个还没那么黑的头骨。

    “Well，当然是我啦，不然还能是谁？”骷髅头笑着，像苏守墨一样满不在乎地说道。

    “嘘。”他伸出焦黑的骨头比在门牙前面，示意查拉图等他说完。

    “从狭间里和你们对话太麻烦了，考虑到维洛利兹应该被你们解决了，我先在这边构造一个传声器。等会，你们别都在那傻愣着，查拉图把这个脑袋带上，斯黛拉去把那些灵魂收起来交给摄政王，作为超凡世界的守护者，要记住打倒敌人的时候工作才算是正式开始！”

    “是。”二人下意识地应声，然后才发现这工作量大得超乎想象，查拉图的疲惫顿时沉甸甸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握在维洛利兹手里只是一束的丝线，散开之后才能明白这剩下的一百六十万根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弥散的灵魂几乎流淌到了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七彩斑斓的银河从夜空中坠入世间。

    好在这里是斯黛拉的诡域之中，再大的诡域实际上都有边界，应该不会飞的太远……查拉图正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轻松，额头就痛了一下，如遭爆栗。

    “你以为诡域的边界是什么啊，查拉图！那边界只能束缚你们而不能束缚思想！”苏守墨训斥道，“那和被维洛利兹燃断了归路，意识迷失在第二界没有任何区别！”

    查拉图急忙严肃起来，运用真实之力小心翼翼地把飘远的灵魂驱赶回来。

    手中的头骨沉默了片刻，等他逐渐变得熟练，再度开口：

    “所以现在，答案还重要么？”

    “重要。”查拉图答道，“如果您早就知道这一切，通过预知的方式来制定了计划，那我可以接受迄今为止，乃至于直到未来的一切风险。”

    “或者说，您和不朽会中的某个人达成了交易，购买到了各种关键的情报，因此而蒙受风险，我同样可以接受。”

    “但还有一个可能，非常微小，毫无证据可言，并且还是您提供给斯黛拉，让她来摧毁维洛利兹的意志。只是这个结果过于可怕，以至于让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承担这个结果：”

    就连斯黛拉也放缓了动作，明显地往这边靠了一点，显然她其实也很关心这个答案。

    “不朽会的Lord，没有形态，没有真名，祂可以是一个自称的亡灵，也可以是这世上任何一个顶级半神的掩饰身份。对于这样顶级的半神，证据也没有半点的意义。所以我只想问一下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是怎么严丝合缝地把对方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嵌入其中的？”

    “地铁站里那位先生的起源之力，居然能激发我身上的先知烙印；维洛利兹的背叛之力，反而是让斯黛拉成就半神的关键所在。所有的人都像是剧本一样地推进，所有的变数都没有影响到最关键的环节，就连不朽者那样定义上强大的存在，都亦步亦趋地踏入陨灭的陷阱。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片刻寂静，空气沉凝的像是能从黑雾里挤出水来。

    骷髅头连说了三个well，空气似乎轻松了一分。

    “百分之五十。查拉图，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最担心的那个猜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你要觉得全程都是我一个人顶着两个马甲在玩左右互搏，那可就太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