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顺应和抵抗

    火苗在火柴的末梢上一闪一闪，在雨中明灭盈亏，但似乎对火柴并没有实质性的消耗。

    米迦勒的脸逐渐涨的通红，维洛利兹则泛起自信的笑容。

    “克里斯蒂安·纳尔顿，您是多么努力，多么顽强地在恪守你的正义啊。可正义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种贪婪的东西了？要这个时代最卓越的天使长去努力压抑自己的父性，摧残自己内心真正呼唤的声音？”

    雨水冰凉彻骨，顺着米迦勒脸庞的棱角不住地流淌，却已经变得温热。天使长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两片不断开合的嘴唇。

    “你是如此强大，优雅，理应活得自由而率真。当然，你有权喜欢人类的赞美，可这些虚幻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和你珍视的东西相比了？”

    尖锐的话语从米迦勒的牙缝里挤出来：“无耻！这只是你擅自挟持了我的儿子，以此逼迫我而已！”

    “谁说不是呢？”维洛利兹笑道：“可现在你已经停下来了，放任我侵蚀你的精神，这就是你的妥协。别把我当作之前的那个小跟班啦，纳尔顿先生，纵使你的意志坚韧如一根熔钢铸成的柱子，可金属总会疲劳的，你有太多的东西要支撑了。”

    他突兀地转过头来：“你怎么认为，查拉图。”

    查拉图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在用语言专心打击米迦勒的时间里，维洛利兹已经把自己忘掉了。当然，他实质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不这么觉得，路西法。你给的两个选择纳尔顿先生都能不接受，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对抗你。”

    维洛利兹玩味地说道：“是吗？可选择永远不是罪过，唯有在应该做出选择的时候止步不前，那才是最大的罪过。”

    火柴陡然烧短了一截，米迦勒咳出一口鲜血，弯下腰，双手紧箍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要把它活活捏碎。

    维洛利兹厉声喝止：“这可不行，米迦勒，你把我用燃烧生命换来的机会当作什么了！你再敢毁伤你的身体，我保证这些痛苦会加倍再现到你儿子身上。”

    路西法正在试着控制米迦勒，这本应该很难做到，查拉图想。但在路西法实力暴涨的现在，他已经和米迦勒站在同一档次，更握着米迦勒可谓是唯一的弱点，似乎这个目标的实现已经近在眼前了。

    得再快一点啊，查拉图为自己刚刚做过的小手脚暗自祈祷。

    而在他期待奇迹的内心之外，查拉图双手一振，破旧的战旗重新出现在手中。

    维洛利兹露出惊奇的表情，似乎惊喜更多一点：“这是什么，查拉图？我以为你身背的是真实之力而不是什么正义之力愚蠢之力，对吗？你觉得你的举措究竟有什么意义吗，我可不是因为无力旁顾才放任你在那的，只是因为大人不想伤害你罢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查拉图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挡不住视线，只是有些烦躁。

    “路西法，我现在对你的胜率是1.07%，我也不是为了这种看起来像奇迹一样的东西就会付出一切的人，我现在怕的发抖。”查拉图深吸一口气，羽翼轻轻地蓄力。

    “那你是打算来为我解闷的？”维洛利兹笑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真实，不应该服从它么？”

    “可我来到了这座学校。”查拉图静静地说着：“我学到了一些东西，人生来就要被各种各样的力量压迫和束缚，它们无形而庞大，引力、摩擦力、大气压力，我是和这个世界施加的力一直对抗到现在，才能坦坦荡荡地活下去的。”

    维洛利兹笑意如故：“有趣，那就来吧。”

    但查拉图启动的那一瞬，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查拉图手中的战旗迎风展开，仿佛融化在雨中一般透明消失。

    空间随即震荡摇撼起来，四面八方的裂纹从虚空中产生，将触及的落雨吞没无踪。裂纹随即蔓延，像是命运的编织者在天地之间由外而内地织起一张不可逃避的蛛网。

    巨网的正中心所要捕猎的是查拉图，但维洛利兹和米迦勒都在网格的外围，会比他更先遭遇裂缝的侵袭。

    维洛利兹只环顾一番便已了然，这异变的范围和他手中的火柴能影响的范围恰好相当。

    那根火柴，是强制地在他周围投影出一个能由他影响诡域，却不和现世分割，以此达到在现世能力激增的假象。这样好的道具，燃烧些许生命算是公平的交换，但另有一个缺点。

    就是不能再激发别的诡域来辅助自己。不过敌人通常也不能再激发诡域，算是小作弥补。

    可【通常】只出现在敌人有所畏惧的情况下，这个该死的小贼，他竟然又毫不在乎地在诡域中展开了诡域！

    维洛利兹很清楚结果，两个诡域相叠有微小的可能是弱者被吞并，有较小的可能是弱者落入时间或空间的乱流。这概率加起来也不大，没人统计，只在裂纹出现的瞬间他就明白过来，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双方同归于尽，还得搭上一边本来能发挥极大作用的米迦勒。

    都怪这个火柴展开的诡域不是自己的，不能随心所欲地开关，偏偏还以自己为中心，让他无法逃离。

    “疯子。”维洛利兹狠狠地说着。

    在焦虑之中，他没发现一只蝴蝶已经在暴雨中悄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