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阳光,照在塞浦路斯以西的海面上,白色的泡沫泛着金光,像梦境一样美好。
查拉图呆呆地伫立在高塔之顶,万顷碧波在他面前轻吟曼卷,一派和平景象。
但他知道,没有来由地就是知道,在他跃下高塔的一瞬,这一切都将破灭,不可挽回地把他卷入更深的噩梦中。
“该走了,伊卡洛斯。”
苍老雄浑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莫名地觉得可靠,伊卡洛斯,这是在喊他么?
“不用害怕,追随我的轨迹就好。”
他这么说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查拉图的背后奔来,又从高塔探出的台子上一跃而出,振起乌黑的双翼,像箭一样射向苍空。
在他跳起的瞬间,查拉图也奔跑起来,十几步的加速一掠而过,踏入虚空的瞬间,一股磅礴的上升气流卷着潮湿的海风扑在脸上,把查拉图径直托高。
“不可上升过高,僭越会召至诸神的惩戒,不可俯冲过深,肆意会让你随欲望沉沦。”
严肃的告诫随着风飘过来,查拉图凛然。
一老一少御风而行,回首望去,塞浦路斯岛只剩下芝麻大小的一个点儿。
于是苍茫的天海之间,卷集着乌云的狂风来了,搅动海浪的骇人身影也自下浮现了。乌云越压越低,海潮越涌越高,留给一老一少的,只剩下狭窄的一道忽明忽灭的缝隙。
海面被骤然撕破了,靛青色的巨型触手卷起绿色的波浪,把它们狠狠地拍碎在天空中,尘雾和碎末兜头盖脸地泼洒下来,打湿了查拉图的半边翅膀。
触手卷击下来,查拉图的躲闪因着潮湿的翅膀,变得不那么灵敏了。但触手太过粗大,仅是刮动的气流就吹的查拉图像虫孑般飘飞,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但接下来就没这么好运了,查拉图这一下迷失了航路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被卷到了一块绝地之中,四方的云海和洪波激烈地交融在一起,把他卷进来的缝隙很快不见了。
而大海还在上升,天空还在覆压。
仿若雷雨将至,闪电的辉光刺破云海,漫天的浓云均被点亮。天空仿佛冒着青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中崩塌坠落。但随即,似乎云海中潜藏的掠食者被惊醒了,电光像是被咬住了咽喉,只能绝望地散发出最后的光华。
什么也没有照亮,它们被熄灭在永暗的深渊里,像浸入大海的火苗,一瞬间就消失了。
查拉图呼扇的翅膀也渐渐累了,上面缀着太多的水滴,沉甸甸地仿佛绑上了几个铁锭,他只是本能地不想放弃,虽然在这个绝境中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坦然地见证天与海合拢的那一刻,他注定到来的死亡。
“查拉图!”
雄浑而焦急的呼声如同洪钟,自远空中鸣响。
他不再叫【伊卡洛斯】这个象征性的名字了,查拉图也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属于挥着人造的翅膀亵渎天空最终坠海而亡的古希腊青年,这样可笑的命运他不会接受。
因为即使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也不是孤独一人面对这个疯狂的世界。
炽热的洪流拔海而起,自西向东,顶天立地,乌云和瀚海都被它撕开,把水波蒸腾成无形的热气。洪流里裹着赤色的岩浆和火山灰,像不屈的猛士满身的伤口和结痂的伤疤。
海洋中不见全形的存在被高温驱离,云海中隐没无踪的存在也黯然无影。只剩下愤怒的自然还在用巨浪和风暴回应着火山的爆发。
热浪铺面而来,让查拉图的内心也仿佛燃烧了起来,一阵暖意舔舐着海水泼打下快冻僵的四肢。
危机解除,疑问随之诞生。
这个人,挥斥着天海间澎湃热力的人,究竟是谁?
查拉图只知道,为伊卡洛斯编造翅膀,带领他飞向瀚海的,是他的父亲代达罗斯。
他想当面询问,或者只是看上一眼,看清远空中那个振翼的身影,究竟有怎样的一副面容。
查拉图努力地飞着,对方却心灵相通一般,只是盘旋着在前方领航,为他披荆斩棘地开出通路,却决然不给他一丝接近的机会。
越是这样若即若离,查拉图的内心就越是焦急,他奋力地挥翼,这非但不能让他飞的更快,反而教他在海浪的侵袭中险象环生。
那个遥远的影子猛地刹住车,转身兜了回来。
就快要看见了,仿佛是听到他强烈的愿望,查拉图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一个超凡者,有着真实之眼的异能。
远方的视野立即清晰起来,他看见了来人的一头黑发和满是伤疤的额头,其下锋利如鹰的一对眸子……
“查拉图。”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
仿佛有一根手指轻推着自己的肩膀,真可笑,这微小的力量,比起蓬勃的海潮来说,连尘芥都算不上。
可查拉图悚然惊醒,他明白了,因为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而最后的呼唤却是真实的。
但他无可避免地有些贪恋这个梦境,再让我看一眼,多看一眼吧!他不自觉地这么想着,但远空中那个影子最先泯灭,像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一样,化成金色的泡沫消失了。
查拉图先抬了抬手,示意自己醒了,但仍闭着眼睛。他小心地把自己的失望收敛起来后,这才睁开眼,斯黛拉正守在他的身边。
他正背靠着路易借给他的藤椅,在柜台后小憩,而斯黛拉是按照他之前的嘱托来把他唤醒的。
“有情况了?”他开口问道。
“又一个鲜血命运的背负者自投罗网,八月的第十七个。”
查拉图一把抄起柜台上摆的水杯,一口饮尽。摇摇头,好像已经完全清醒了。
“为我指路,斯黛拉。”
少年拉开木门,风铃发出轻快的响动,他站在檐下,身形扭转,变成了一只与人齐高,翼展四米的巨鹰。
诡异的是,这个形态下,它仍然只有18磅,约合公制8.16千克的重量,即是他七分之一的体重。
斯黛拉骑在它的背上,轻盈得仿佛本来就是它的一部分,查拉图早已习惯了负着她的感觉。
起飞的瞬间,查拉图脑海里忽然想起第一次展露这个形态时,苏守墨古怪的目光。
他先是歪着头端详了一会,等到自己变回人身,又拿剑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最后嚷嚷着要用陨石给自己打一把重剑当圣诞礼物,不知所云地去了。
巨鹰驮着少女,在伦敦清冷的夜风中飞行,地上的楼群密集如海,高天的夜色深邃低沉,于两者之间,巨鹰的翅膀破开迷雾,向着泰晤士河的方向飞去。
在万允屋的不远处,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阁楼里,一个男人蹲伏在窗边看着巨鹰远去,摘下了特制的眼镜,嘴角不知不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又来一次么?”男人轻轻地说道,他用右手的拇指抹了一下唇角,再转身时,那抹笑意像番茄酱一样被擦掉了。“总是这么半吊子地打扰我,我也很困扰啊,拿出点真本事如何?”
来者是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扶着梯子登上阁楼,尽管这处阁楼的归属有合同为证,全然属于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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