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六月十八,巳时。
整个勤政殿炎热难熬,殿角处成堆的冰桶及竭尽全力打扇的宫人们,也未给勤政殿带来太多清凉。
大殿里整齐跪着乌泱泱一片的文武大臣,众人分外焦灼,更使气血,汗流浃背。
丞相大人再次抬起头,满目坚定:“陛下,向来双生子是不祥的,倘若还要立皇子的生母为后,恐怕很快会有天灾降下。老臣今拼死进谏,只愿王朝延绵万年,望陛下明了臣的忠赤之心。”
说完,便将头毫无犹豫磕了下去,所用力气之重,使得整个勤政殿都能听见这咚的回响。丞相所磕之处立刻溢出血来。惊吓了一朝文武!
众人呆住数瞬之后,纷纷也学着丞相大人,磕首相谏:“请陛下三思!”
龙椅上的年轻君王被这一帮顽固老臣气的咬腮帮子:“你们,倒是同心协力来管朕的家务事。
丞相保持磕头之势,不再出声。
大殿里只剩下其他人的喘气声,直到一位年轻的礼部官员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又郑重行了朝拜之礼。
接着十分坚决的对皇帝禀道:“陛下,臣供职礼部三载,无他用,但读遍过数朝代礼史。双生子祸乱皆在主次不分,外戚专权。丞相之言,乃挖心,掏肺之语。今臣愧对陛下选举之恩,无为陛下解难之才。只能以衷心为谏,陛下放弃封皇子生母为后一事。”
说完,便冲向旁边最近的龙柱,嘭!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其余文臣在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下,身为读书人的气节纷纷被激起,皆向陛下言明,愿死谏报国。
皇帝怒气填胸,如鲠在喉。可如此局面,他即便是皇帝,又能如何呢?
在旁的内侍瞧出了陛下的左右为难,便转身面向皇帝,用太监独有的尖嗓腔调问道:“陛下脸色不佳,是否龙体有恙?”
此刻用愁山闷海来形容皇帝也不为过,要立心爱之人为后,满朝文武却将前朝旧史搬来拒绝此事。
这皇帝当得窝囊!
可此刻他也仅能紧咬牙根,点头默认。内侍是见惯这种逼迫场面的,立刻转身大喊:“陛下今日龙体欠安,退朝。”
文武百官见陛下暂且放下立后之事,便都把竭诚尽节之心,顺应收起。
众人皆大喊:“陛下保重龙体,恭送陛下。”
唯独丞相还保持原有跪坐之姿。直至皇帝离开勤政殿,往日一脉系的官员惊慌去扶,才知丞相磕晕了过去。
众人赶紧遣了门房太监去请太医来治。
死谏的年轻礼部官员,一直横躺在龙柱边,额头上的血顺着低处流,把周边一片全染作了赤色。
唯独有位敬佩他敢于死谏的同僚看着悲痛,肯用自己的马车亲自将遗体送还他家中去。
这人见这年轻官员家中清贫,二进的院子年久失修,家中连仆人也才一壮妇,是为照顾年老母亲而请。
此人乃世家子弟,见此十分唏嘘。私下凑了些银子交予其母亲,老母亲抱着儿子的尸体大声嚎哭,万分悲痛。
只是可惜,伴君如伴虎。
这人还调派自己得力奴仆,为年轻官员操办了一个得体的丧事。其余也无可奈何。
这些前朝的事,很快就传入后宫。
德妃见到手的后位被小儿子毁了,她想也不想,便遣开了众人,走到小儿子摇床前,直接掐住了他纤小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收紧。
孩子因痛苦发出的哭声,她完全漠视,很快孩子的哭声就弱了。
德妃正心中畅快,忽然从房门传来一声冰冷的质问:“德妃娘娘是否想以谋害皇嗣之罪去天牢里尝遍一百零八刑法?亦或者娘娘认为陛下会看重一个为了后位而要除去骨肉的蛇蝎女人?
德妃被质问声惊吓得松手,又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才发现一个大内侍卫装扮的男子,男子五官平常,眉边斜着一道疤痕,肤色偏黑,身量六尺。
哪一处都是平凡至极,却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冰冷与平静。
他不惧德妃的身份,与德妃说话也似上位者的严肃。
德妃入宫几年来从小小的美人晋升为德妃之位,心机手段不下于人。她迅速隐藏好怯怕,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这人横眉冷对,吝啬言语。
被前朝之事气昏了头的德妃,倒是被这男人的冷漠拉回了理智。她心道:这男人所言一针见血,此刻杀死小儿对自己只会有害而无点利。
她又猜这男子能躲过宫中禁军守卫,轻巧现身宫中,身份一定极其特殊。
而被他看见刚刚那场面,她也不惧。涉及皇族秘辛的杀身之祸恐怕是任何人都不愿主动惹上身的。
毕竟任谁也不会信有母杀子这种事情,她想明白后又恢复了平日的娇媚。
“在下的身份如何,恐怕德妃不愿意知晓。鄙人也希望没有再与德妃如此相对的机会。“男子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德妃的居殿。
男人的离开后,德妃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双生子,一样的面容,甚至是一样的小动作。
她露出了似蔷薇花一般的娇媚之笑看着双生子,又抚着大儿的小手小脚,全然忘了自个刚才的残忍,面上一副慈爱模样,心中谋算道:当不成皇后,我要让我的儿当太子。
另一头,年轻的君王从勤政殿出来之后,一直跨着脸慢慢行走在宫道上,内侍间隔着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就这样持续到关雎宫门口。
对于大臣们见历朝历代之旧事,总结出双生子不详之因果,皇帝压根不在乎。
他只知德妃只当他是夫君那样爱慕,他们的孩子可爱伶俐,每次见着自己都会笑得和他们娘亲一样,天真烂漫。
他虽是皇帝,也是有许多不如意。即便只是一件家事,也会同国事紧密关联起来,并有一堆可笑的忠臣跳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内侍见皇帝驻足关雎宫门前,表情多变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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