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名临考大学生

;   是啊，先生，这么多年来我第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差点儿就晕倒了。

    “我知道你晕倒了，不过，你开始感觉难受的时候，人在哪里？”

    “我在哪里？就在这里啊，就靠近屋门。”

    “这不是有点儿矛盾吗？既然你坐的是那边屋角的凳子，为什么还要穿过另外那些椅子呢？”

    “我不知道，先生，我根本没注意我坐在了哪里。”

    索姆兹先生插话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他确实不会注意到，当时他的脸都白了。”

    “那你主人离开来找我后，你还留在这边吗？”

    “大概待了一两分钟，接着我就锁好门回自己房间了。”

    “好吧，告诉我你怀疑谁？”

    “啊！这个我可不能乱说。我根本不相信这所学校里面会有人做出这么可耻的事情。先生，我不相信。”

    福尔摩斯说：“好的，谢谢你，就这样吧！对了，你跟那3位大学生提到出事没有？”

    “没有，先生，一个字也没提。”

    “你见到他们没有？”

    “还没有。”

    “好的。索姆兹先生，和我一起到这个园子里走走可以吗？”

    天色已经更黑了，每层的窗户都亮着灯。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下说：“看来3只小鸟好像都回窝了。嗯？你看到没有，其中有一个好像很紧张不安！”

    福尔摩斯看见一扇窗户中闪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住在中间的那个印度学生，窗帘上映出他的侧影，他正在房子里面快速地来回打转。

    福尔摩斯说：“我可以见见他们每个人吗？”

    索姆兹回答：“没问题，这些是学院里最有历史的房子，经常会有客人来参观，请跟我来。”

    当我们走到吉尔克利斯特门前的时候，福尔摩斯说：“请先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这时候一个又瘦又高、头发黄黄的年轻人来开门了，当他明白我们是来参观房间的时候，表示了欢迎。这个房子里面是很少见的中世纪的室内结构，福尔摩斯对其中一个构造很有兴趣，说一定要画到他的笔记本上去，但是他的铅笔断了尖，需要借一支。于是年轻人就借了小刀给福尔摩斯削铅笔。而到印度人那儿的时候，他也重复做了这些事情。这个印度学生身材矮小，不喜欢说话，有着一只弯钩鼻子。他一直在斜眼看我们，当福尔摩斯画完构图的时候，他看起来十分愉快。我看不出来福尔摩斯是不是从这两个房内找到了他要的线索，但是我们没能进到顶层的房间，因为我们根本敲不开那扇门，从门里面传来了大声的咒骂，屋主愤怒地喊着：“我不管你是哪个，都给我滚蛋！明天我就要考试了！少来烦我！”

    导师气得满脸通红，一边下楼一边说：“真是不懂礼貌，哪怕他不知道是我来敲门，这么做也太粗鲁了！现在这个情况下闭门不见，太可疑了！”

    福尔摩斯却答非所问了一句：“他确切身高是多少？”

    “福尔摩斯先生，我说不准，他大概在那个印度人和吉尔克之间，大概5英尺6英寸的样子。”

    福尔摩斯说：“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先这样了，索姆兹先生，晚安！”

    当事人索姆兹导师非常惊讶和失望，他忍不住喊道：“不是吧，福尔摩斯先生，你就这样走了？你是不是没理解我的处境？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今天晚上我不解决，就不能正常举行考试！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事实上目前只能做到这样。明天一大早，我再来跟你谈，也许我就能够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了。而且请不要动任何东西，千万不要动。”

    “那好吧，就这样吧，福尔摩斯先生。”

    “不过你不需要担心，一定会有摆脱困境的办法的，我还要带走那两个小泥球，还有那些铅笔屑。就这样了，再见！”

    于是我们离开了园子，在一片漆黑中又重新仰望了那几扇窗户，这时印度人还在急切地踱着步，而另外两扇窗户已经熄灯了。

    在大街上走回去的时候，福尔摩斯问我：“华生，你是怎么想的呢？就像在客厅里玩的小游戏一样，3张牌选一张，对不对？3个人中肯定有个犯人，你说会是谁？”

    “我觉得顶层那个骂脏话的人，人品最差，不过那个印度人也很可疑，为什么老是要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的呢？”

    “这也很正常啊，很多人在想记住东西时，都会来回踱步的。”

    “还有他看我们的神情也很奇怪。”

    “换作是你的话，明天就要考试了，现在你在准备功课，时间很宝贵，这时候突然一群陌生人打扰你，你也会不满的。我觉得这不能说明什么，至于他们两个的铅笔和刀子都没问题，但那个人我却搞不清楚。”

    “谁？”

    “就是仆人班尼斯特，他又在这桩事情里面使了什么坏呢？”

    “可是我觉得他看起来十分老实可靠。”

    “他也给了我这种印象，所以这个很难理解，怎么会是一个老实的人——哦，那边有家文具店，我们去那边查查看。”

    城里面有四家成规模的文具店，福尔摩斯每一家都去问过，拿出铅笔屑，说要高价买回同样的铅笔。但4家店都回复说这个需要定做，因为铅笔的尺寸特殊，商店里面都没有存货。福尔摩斯并没有看出来失望的样子，只是随随便便地耸耸肩，表示下无奈。

    “华生，目前我们还是没有得到什么进展，连最有用的线索也不好使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完全能解决这个问题。啊，已经到9点了，女房东还说7点半做豌豆汤给我们吃呢！华生，你一直在抽烟饮食又不规律，早晚房东会让你退房的，到时候连我也跟着倒霉。不过这些先不管，还是先解决那位担忧的导师、粗心的仆人和3个年轻的大学生的问题吧！”

    我们吃饭时已经相当晚，尽管福尔摩斯在饭后想了很久，但是一句话也没再跟我提到这件事。第二天清晨8点，我刚洗漱好，福尔摩斯就过来了。

    “华生，到了去圣路加学院的时间了，你就别吃早饭了。”

    “好吧，我们走吧！”

    “要是我们再不帮索姆兹找出答案，他一定会急疯的。”

    “那你已经有答案了吗？”

    “当然。”

    什么，你已经有结果了？

    “是啊，华生，我已经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但是你又得到什么新的证据了呢？”

    “是这样，6点钟的时候我就早起了，当然会有所收获。我已经侦查了两个钟头，走了超过5英里的路，终于拿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露出3个金字塔样子的小泥团。

    “第3个是怎么来的？”

    “今天早上拿到的。可以说这3个球都是同一个人的。来吧，华生，我们去安慰一下那个焦灼的导师吧！”

    即使我们已经在索姆兹的房间里了，可以看出来他还是相当焦虑的，还有几个小时考试就要开始了，可是现在他还是进退两难。到底是宣布实情还是让那个罪人也一起参加这个考试呢？他左右踌躇，连站都站不住，一见到福尔摩斯，他立刻张开怀抱迎过来。

    “太好了！你来了！我还担心你不想管了呢！我该怎么办？还是要举行考试吗？”

    “当然，肯定是要举行的。”

    “那……那个坏蛋呢？”

    “他不会参加。”

    “这就是说你找出来了，是吗？”

    “应该会找出来。不过不想让公众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表现得比较权威一点儿，自己做个私下的法庭吧！索姆兹，请你坐在那儿，而华生，过来坐这里。我坐中间，这样可以让犯人比较畏惧。请按门铃吧！”

    这时候班尼斯特进来，一看到我们这么威严的架势，十分惊恐，倒退了一步。

    福尔摩斯说：“请你关上门，好吗，班尼斯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班尼斯特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先生。”

    “一点要补充的都没了吗？”

    “没有了，先生。”

    “看来你需要我来提示一下，昨天你坐在那把椅子上时，应该是要掩护什么东西吧！而这个东西正好能够表明是谁进了这个屋子。”

    班尼斯特脸白得透明：“先生，绝对不是这样的。”

    福尔摩斯温和了一点儿，说：“没事，不过是提醒你一下。其实我也没办法确认这个，但很有可能是等索姆兹先生一走，你就放走了在卧室的那个人，是吗？”

    班尼斯特嘴唇干裂，他忍不住舔了舔：“不，先生，没有这个人。”

    “班尼斯特，到现在你还在说撒谎的话，情况就不妙了。”

    班尼斯特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生，确实没有人。”

    “班尼斯特，还是说吧！”

    “先生，确实没有人！”

    “既然你不肯跟我们说，那么你就先留下吧，站到卧室门边上去，索姆兹先生，麻烦你亲自去请一下吉尔克利斯特好吗？”

    很快，导师和学生都来了。吉尔克身材高大健美，行动敏捷有力，看起来十分愉快。他有点儿迷茫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不安地凝视着门边的班尼斯特。

    福尔摩斯说：“关上门吧，吉尔克利斯特先生。现在就我们几个，不需要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如实说出来。我想问问你，吉尔克利斯特先生，像你这么一个诚实的人，怎么会干出昨天那样的傻事呢？”

    这个年轻人倒退一步，带着恐惧和责备地看着班尼斯特。

    老实的仆人说：“不，吉尔克利斯特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说！”

    福尔摩斯说：“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呢？吉尔克利斯特先生，你要知道，一旦他开口，你就没辙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白。”

    顿时，吉尔克利斯特举起两手，控制不住自己抽动的身体，接着他一下跪倒在桌边，脸深深埋在掌中，痛哭起来。

    福尔摩斯亲切地说：“没必要这样，年轻人，犯错误是正常的，至少没人说你是个坏心眼。现在我来告诉索姆兹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是说错了，你就来改正一下好吗？好，我开始说，你听着。”

    索姆兹先生，一开始你跟我说，除了你和印刷工，没有任何人包括班尼斯特知道试卷已经到了你的房间里面。那时候起，我心里就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个印刷工人要看的话，大可以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没有必要再潜到你的房间。而那个印度学生，我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坏事，卷成一卷的试题清样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还有一点，如果正好有一个人莽撞地进了房间，而碰巧遇到了这个试卷，那也太巧合了，所以我觉得这些人的可能性都不高。显然进屋的那个人，肯定是知道试卷的情况的，那他怎么会知道呢？

    当我靠近你房间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扇窗，你那时候还说也许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下破窗而入，这太好笑了，这不可能。一个过路的人得有多高才能看到桌上有试卷呢？我身高6英尺，踮一下脚还能看到，而比我矮的人是看不到的。所以我猜测你的3个学生里面一定有一个高个子，他是最有嫌疑的人。

    进了你的房间，我发现窗子那边桌上的线索。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从中间那张桌上我没找到什么，后来你告诉我吉尔克利斯特擅长跳远，顿时我就明白了一切，可是我还需要证据，而这些证据，我很快就拿到手了。

    当天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个小伙子下午的时候正在运动场上做跳远练习。回来的时候，拎着他的运动鞋，带着尖钉子的那种。当他路过你窗口时，因为他个儿比较高，一眼就看到了卷的清样，也猜到了这就是试卷。假如他就这样走开，没有看见有钥匙插在门上，也就不会发生什么了。而不幸的是他冲动了，进了门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就是清样，他觉得也并不冒险，被发现的时候就假装进来问问题好了。

    当他知道那就是清样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把鞋子放到了桌子上，那在窗旁的椅子上，你又放了什么呢？年轻人？

    吉尔克利斯特沮丧地回答：“是我的手套。”

    福尔摩斯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他把手套放在那里，然后开始抄写样张。他原本以为老师一定会从院子的大门回来，这样他一看到就可以逃跑了。可是正如索姆兹先生告诉我们的，他从旁门回来了，于是他突然听到导师回来的脚步声，已经逃不掉了他马上便抓起鞋钻进了卧室。皮桌面上的划痕从轻到重，冲向卧室，我们就可以知道那个人是朝那个方向抓鞋的。就在这个时侯，他忘记了他的手套。此时，这个可怜的家伙正躲在里面，而鞋子上面的泥土一块留在桌上，一块留在卧室里面，今天早上我特地去了运动场，看到跳坑里面用的那种黑色粘土，洒了黄色锯末，和我们发现的两块完全符合。吉尔克利斯特先生，你说对吗？

    年轻人已经站起来，说：“对，完全正确。”

    索姆兹先生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老师。做了这件让人羞愧的事情以后，我十分害怕。索姆兹先生，我写了一封信给你，内容是我一晚没睡今早写的。那时候我的罪行还没有被查出，完全是出于我内心的意愿。先生，请您看一下，我写道，我已经决定不去考试，我收到了罗德西亚警察总部的任命通知，马上就要起程去南非工作了。”

    索姆兹先生说：“很高兴听到你不打算用这种手段去获得奖学金，不过你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吉尔克利斯特望着班尼斯特缓缓说：“因为他帮助我认识了错误。”

    福尔摩斯便开口说：“班尼斯特，请你过来。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有你能放这个年轻人一条生路。因为当时只有你留下，而且你出去时一定锁好了门。他根本不可能从窗口跑掉，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此时，班尼斯特叹了一口气后，答道：“尽管先生您这么聪明，但是你可能不能理解。事情很简单，这个小伙子的父亲是老吉尔克利斯特勋爵，而我曾经是他家的管家。自从他破产后，我就来到了这个学院继续做仆人。不过，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老主人。为了纪念他，我一直尽力照顾着他的小儿子。昨天索姆兹先生叫我过来时，我一眼看到这个就是吉尔克利斯特先生的棕黄手套，我知道手套是谁的了，我也知道是谁干的，倘若索姆兹先生一看见，就完蛋了，所以我赶紧坐到椅子上，直到索姆兹先生出去找侦探先生，我才敢动。这时可怜的小青年就出来了，我从小抱他到大，他坦承了一切，我必须救他，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要像他的父亲一样教导他，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不也很正常吗？这需要责怪吗？”

    福尔摩斯愉快地站了起来，说：“那当然不能责怪你，索姆兹先生，看来这个小问题已经完全被我们弄清楚了。华生，我们走吧，还要吃早饭呢！还有你，年轻的先生，我相信你在南非的前程一定也会非常光明。尽管你犯了个小错误，我们仍然衷心的祝愿你！”

    【法律点评】

    这个小故事情节很简单，主人公吉尔克利斯特所做的事情，其实算不上犯罪。但是要以小见大，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故事中班尼斯特的行为原本是出于好意，但是从法律的层面说，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包庇罪。有些时候往往一些美好的意愿是和法律相抵触的。那么让我们开了解下包庇罪的含义吧。

    《刑法》第三百一十条规定：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犯前款罪，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在我国，是指明知对方是犯罪分子而为其提供隐蔽的场所或逃跑的条件，使其逃避法律制裁的行为。如果双方事前通谋，则以共同犯罪论处。该罪包括两种行为：一是为犯罪人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的行为。这是指将自己的住处、管理的房屋提供给犯罪人或者给予犯罪人钱、物，包括食品、衣被等，帮助犯罪人隐藏或者逃跑，逃避法律追究。二是作假证明包庇犯罪的人。这是指向司法机关提供假的证明来帮助犯罪分子逃避法律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