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这双高筒皮鞋,是浅棕色的,还没上过鞋油,所以,我就将它放在门外了。”
“那么,昨天你一到伦敦,立即就出去买了这双高筒皮鞋,是吗?”
“我还采购了不少东西,莫蒂默医生陪着我去买的。您应该清楚,既然我要到那儿去做一个像模像样的乡绅,那么,我就一定要穿当地式样的衣服,或许我在美国西部所养成的生活习气令我有些放浪形骸了。除了采购其他东西之外,我还特意买了这双皮鞋——花了6英镑——但还没有穿到脚上,就少了一只。”
“丢掉的不成对,就没有用处了。”我的伙伴说道,“我承认,我跟莫蒂默医生的想法一样,那只丢了的皮鞋,不久或许就可以找到。”
“先生们!”亨利以坚决的口气说,“我似乎已把我所知道的一点一滴全都交代了,现在,你们应该履行你们的诺言,把你们所共同关注的事详细地告诉我吧!”
“亨利爵士,你的要求很合理。”我的伙伴说道,“莫蒂默医生,我想,你最好还是跟昨天对我们讲过的那样,把你了解的全部情况再说一遍!”
受到福尔摩斯的鼓励以后,这位爱好科学事业的莫蒂默医生便由口袋里拿出了那份手稿,就跟昨天早上一样,把所有情况再叙述了一遍。亨利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而且不时地发出惊奇的声音。
“看起来,我继承的这份遗产,好像是附有宿怨的。”亨利在莫蒂默医生的叙述结束后说,“当然,我从儿童时代就听过有关这个类似猎狗的东西的故事,这是我的家族最津津乐道的了,但我过去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说起来,我伯父的突然暴卒——这件事令我内心觉得很不安,并且我还没能把它搞清楚。看起来,你们好像还没有确定,这到底是一个警察该管的案件,还是一件神父该管的工作。”
“正是这样。”莫蒂默医生说。
“现在,又出现了给我寄到旅社的这封怪信,我想,它或许跟这件事是有关系的。”亨利说道。
“这件事表明,有关在沼泽地上所发生的事,有人了解得比我们更多。”莫蒂默医生说道。
“还有一点……”我的伙伴说道:“亨利爵士,那个人似乎对你并无恶意,因为他仅仅向你发出了危险的警告。”
“或许,是为了他个人的什么目的,他想把我吓跑。”亨利说道。
“当然,那是有可能的。”福尔摩斯说:“莫蒂默医生,我要感谢你,你介绍了一个具有多种有趣可能性的问题。不过,亨利爵士,眼下有一个问题,非常现实,而且一定要做决定,这就是你到底是到巴思柯威尔庄园去好呢,还是不去好?”
“我凭什么决定不去呢?”
“那儿好像有危险啊!”
“您所指的危险,是来自于我家族流传故事里的那个魔鬼呢,还是来自于人?”
“这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事呀!”
“无论它是什么东西,我的答复是非常肯定的。福尔摩斯先生,地狱里没有魔鬼,并且,世界上也无人能阻碍我回故乡去。这句话,您可以做为我最后的答复。”在亨利说话之时,他那两道浓密的眉毛皱得连在一起,脸色也变得暗红。很显然,巴思柯威尔家族遗传的急躁脾气,在这个硕果仅存的后代子孙身上,还没有消失。
“同时,”亨利接着说,“关于你们告知我的一切事实,我还没来得及进行仔细思考。这一件大事情,仅仅谈论一次,谁也无法完全理解并做出正确的决定,我想经过独自安静思考之后,再做决定。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已经11点30了,我要立刻回到旅社去。若您与您的朋友华生医生,愿意在两点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吃午饭的话,那时,我就可以更明白地告诉你们,这件事是多么令我惊讶激动了。”
“华生,你方便吗?”福尔摩斯问道。
“没什么问题。”
“那么,亨利爵士,你们就等着我们共进午餐吧!现在,我给你叫一辆马车好吗?”
“我倒想散散步,这件事的确令我很激动。”亨利说。
“我很高兴陪您一起散散步。”莫蒂默医生说。“那么,我们就在两点钟会面吧!早安,再见!”我和福尔摩斯先听见了他们下楼的脚步声,接着是“砰”的一声关上前门的声音。
“华生,穿好你的鞋,戴好你的帽子。快!我们的时间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我的伙伴忽然由一个懒散的半睡半醒的人变成了一个干练的人。他穿着睡衣冲进自己的卧室,一会儿就已穿好上衣出来了,我和他一起急忙走下楼梯,出门来到街上。在我们的前边,朝着牛津街的那个方向有200米左右的地方,还看得见亨利与莫蒂默医生。
“要不要把他们叫住?”我提议道。
“千万不要这样,亲爱的华生。你能陪我,我就满足了,只要你愿意和我共同行动。我们的新朋友的确聪明,今天早晨,散步实在是很适宜的。”
福尔摩斯加快脚步,很快就使我们跟前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接着,我们跟在他们后边,保持着100米左右的距离,跟随着他们两个,我和福尔摩斯走上了牛津街,不久又转到了摄政街。有一次,我们的两个新朋友停下来向商店的橱窗里探望,当时,我的伙伴也同样探望着橱窗。过了一小段时间,福尔摩斯兴奋地轻叫了一声,循着他那热切的眼神,我发现,一辆本来停在街对面的双轮马车又缓慢地行进了,车里边坐着一个男人。
“华生,就是他,来啊!即便做不了什么,至少我们应把他看清楚。”
刹那间,我看见了一对目光炯炯、长着一绺浓密黑须的脸孔,他从马车的侧窗朝我们转过头来。蓦然间,他打开了车顶的滑动窗,向车夫喊了什么,接着,马车就沿着摄政街飞驰而去。我的伙伴着急地四下张望着,想拦一辆空马车,但没发现空车。于是,他就猛冲了出去,在马车的洪流中拼命地追赶着,但那马车跑得实在太快了,很快就看不见了。
“哎呀!”我的伙伴喘着气,脸色有些发白,从马车的洪流中钻了出来,有些愤怒地说:“华生,我们可曾有过如此差的运气,干过如此糟糕的事吗?华生,若你是个老实人,你应当把今天这事记下来,做为我百战百胜的反面证据吧!”
“那人是谁?”我问道。“我还不清楚。”
“是跟踪他们的吗?”
“哦,按照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来推断,很显然,莫蒂默医生从巴思柯威尔来到伦敦城之后,就被人盯上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他们要住在挪桑博兰旅社?若头一天他们就盯上了他,我敢保证,第二天他们还要跟踪。你可能看出来了,当莫蒂默医生在谈那个传说故事时,我曾有两次走到窗前去。”
“不错,我还记得呢!”
“那时候,我就是在向街中查寻假装闲逛的人,但我一个也没有发现,跟我们打交道的,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华生,这件事相当地微妙,尽管我还无法肯定,对方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但我感到这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在我们的新朋友告别后,我立刻就尾随他们,为的就是想发现暗中盯梢他们的人。不过,这人实在狡猾,连走路都感到不可靠,他特别为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跟在我们的新朋友后边遛来遛去,或从我们的新朋友身旁猛冲过去,以免引起注意。他这手法还有一个特别的好处,若我们的新朋友坐上一辆马车,他立刻就能尾随他们了。然而,显而易见,对他也有一个不利的弱点。”
“这样一来,他就要听凭车夫的安排了。”“一点儿也不错。”
“我们没有记下车号来,真可惜。”
“亲爱的华生,尽管我今天显得如此笨拙,但你肯定不会真的把我想象得连车号都忘了记住吧?No.2704,就是我们要找的车号。不过,它目前对我们还没有什么用处。”
“我真看不出来,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你还能做什么。”
“在发现那个马车之时,我本应立刻转身往回走,不急不躁地雇上一辆马车,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那辆马车的后面,或者乘车到挪桑博兰旅社去守株待兔。当我们所不清楚的那个人,跟着我们的新朋友到旅社的时候,我们就能用他的办法来制他,盯着他看他到什么地方去。但由于我的急躁造成了疏忽,使得我们的对手采取了最狡猾的行动,我们因为暴露了自己,所以现在失去了目标。”
我们一面交谈着,一面沿着摄政街散步行进,在我们前边的亨利与莫蒂默医生早就无影无踪了。
“现在,再尾随我们的新朋友,也没有任何价值了。”我的伙伴说道,“今天盯梢的人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头。我们一定要考虑一下,我们手中还剩下哪几张牌,用就要用得坚决果断。华生,你还记得车中人的模样吗?”
“只能认出他的胡须来。”
“我也是这样——但我估计那或许是一绺假胡须。对于一个做如此精明细致事的人而言,一绺假胡须除了可以隐藏他的真实模样以外,是没有其他用处的。华生,进来吧!”
福尔摩斯带我走进了这个区的一家佣工介绍所,受到经理的热情接待。
“威尔森,我看你可能没忘记,我曾有幸帮你处理的那个小案吧?”
“没忘记,先生,我真的没忘记。您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而且挽回了我的名誉。”
“亲爱的朋友,你有些夸大了。威尔森,我记得在你的手下,有一个名叫卡特来的少年,在那个案件里,他显示出了某些才干。”
“是的,先生,卡特来还在这儿。”
“你可以把他叫出来吗?谢谢你!请你把这张5英镑的钞票给我兑换成零钱。”
一个14岁的少年听从威尔森的召唤出来了,他长得很机灵,容光焕发。他站在那儿,以莫大的尊敬之情注视着福尔摩斯。
“请把那本《首都旅社指南》给我。”我的伙伴说道:“谢谢你!噢,卡特来,这里有23家旅社的名称,全都在查林十字街一带,你看见了吗?”
“先生,我看见了。”
“卡特来,你要一家接一家地到这些旅社去。”“是,先生”“你每到一家旅社,就给守门人一先令,这里有23先令。”
“是的,先生。”
“卡特来,你告诉守门人说,你要瞧瞧昨天的废纸。你就说,你在寻找一份被送错了的很重要的电报,清楚了吗?”
“先生,我清楚了。”
“真正需要你去寻找的,是夹在里边的一张被小剪子剪成一些小洞的《泰晤士报》。卡特来,这儿有一份《泰晤士报》,噢,就是这一篇。你很容易认出来,你认得出来吗?”
“先生,我能认出来。”
“每一次,守大门的人肯定都要把客厅的看门人叫来询问,你也要给他一先令。卡特来,我再给你23先令。在这23家旅社里,你或许会发现大多数的废纸昨天都已烧掉,或已运走了,其中三四家旅社或许把一堆废报纸指给你瞧,你就在那废纸堆里找那张《泰晤士报》,不过,你也可能什么都找不到。我再给你10先令,以备急用。在黄昏之前,你向贝克街我的家里发一份电报,报告你查询的结果。现在,华生,我们唯一剩下要做的事,就是发电报查清那个车夫了,车号是No.2704。然后,我们到证券街的一家美术馆,消磨我们去旅社之前的这一段光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