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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床榻前,有两人不由低声惊呼。
原来是床上躺着的君战已经面色如常,呼吸平顺,根本不像是侍卫太监们说的那样情况紧急。倒是坐在床边的郑方菡,面如金纸,替君战把脉的手指都有细微的颤抖。
她早已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也十分清楚那些人不会听她的话。现下皇后已经进来,她把完脉,从床边起身,便要向皇后行礼。但她也不知在这短短片刻之内做了什么,起身后竟是站立不稳,讲话声音也是微弱如蚊。
“下官拜见娘娘,太子……太子殿下已然无碍,还请娘娘放宽心。再过小半个时辰左右,殿下便能醒转。”
皇后闻言喜出望外,眼神示意老太医们再去诊视,她则亲手扶起郑方菡。见这本就柔柔弱弱,娇如纤柳的女子连站也站不稳了。心知这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她一时极是感激。
“娘娘,殿下果已无碍了。小郑大夫不愧是仙医谷中人,医术果然高明。”
听她最是信重的太医也这么说,皇后心里怀疑又减。以她之尊,竟然向一个女大夫盈盈福身。
郑方菡避让不及,连呼罪过不敢,跌跌撞撞地由皇后身边的侍女扶去休息。
太医们虚惊一场,匆匆赶来,又陆续退走。皇后坐到床边,却留下了两个最是德高艺精的老太医。当时事发现场的人也都被她叫了过去。
一听自己唯一的孩儿病发昏倒,性命攸关,她哪里有心思详加盘问?但这件事来得快,去得也急,郑方菡一人便已解决了。想起去给她通报消息的侍卫那灰土色的脸,皇后心里还是难以平静。但床上的君战确实已面色如常,这让她能分出一点心神来。
“当时是什么样子?你们细细说来。胆敢有丝毫隐瞒……”
几个太监跪在地上只是磕头,七嘴八舌地一边说不敢,一边将君战昏倒时的情形一人一句,乱七八糟讲了一遍。皇后听得头痛,指了一个东宫侍卫叫他一人说,这才确信君战当时的确已经情况危急。
“辛太医,您老看如何?”
将侍卫太监打发了出去,皇后问两个老太医。那辛太医沉吟片刻,还不及答话,外头就有通传、跪地行礼之声传进来。
原是皇帝匆匆赶来。皇后起身去迎住他,夫妇二人又携手走到床前。见君战面色好转,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娘娘,请恕老臣医术不精。殿下体内的毒,怕是……”那老太医这样说时,也是面色惭愧,“怕是只有小郑大夫能医。”
他们这些太医院里的老东西,白活了这么多岁。听那小大夫说殿下体内残毒未清,他们却也看不出来。连毒在哪里,是什么样的毒都不知道,也找不出,谈何医治?
帝后默然不语,两位老太医不敢出声。等得片刻,忽听皇帝问道:“战儿带回来的那一瓶血,你们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回皇上的话,殿下说那血可以解百毒,老臣不敢随意浪费。昨日才寻了一只颇通灵性,已经给人养熟了的药鼠儿来试。天下人皆知,乌眼根乃是世上剧毒。老臣昨日夜里用半根熬了一碗毒药,将那鼠儿放到碗边,它自是不愿碰上一碰。但等老臣从碗中舀了一勺出来,又将那血滴上一滴,一勺毒药便给那鼠儿喝得干干净净。”
“后来呢?”皇帝听说过这种药鼠,还有人养药兔,药雀儿。将这些宝贝放到大山里,人只用跟着,便可以找到许许多多的药材。
当然,这些小家伙能找药,能辨毒,如此机灵,数量自然不多。如此机灵,自然更不可能去喝毒药。那么……
“那鼠儿喝过毒药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皇帝一愣,思绪一滞时,又听到辛太医接下来的话:“但它却没有死。”
这就证明那血的确有用,没有彻底解了毒性,可能是用得不够多。
“不管那鼠儿是死是活,一旦有结果,及早来报朕。”
“是。”
说完,皇帝视线落在儿子身上,细细看了他许久,突然道:“但愿战儿这是最后一次毒发。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们记得抢在先里,给他服些那血液,叫小郑大夫不用急。”
皇后本对郑方菡十分感激,听到丈夫这般言语,心下也有了计较。
皇帝国事繁忙,来看过一回之后便走了,皇后却一直守在寝宫里,等到君战醒过来。见他醒转记起发生了什么事后,气急败坏地说:“救命的药就在我自己身上,干嘛要让那姓郑的治我?母后,你不要信她!她……”
没料到在这喜喜庆庆的节日里会出这种事,一听皇后说郑方菡为了救他,花了多么多么大的力,君战简直恼恨至极。
自从遇见了凉溪之后,他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仙医谷的人。是以并不感激郑方菡的救命之恩,只当她这一出肯定有极见不得人的私心。
听了丈夫的话,知他对郑方菡心有戒备。见儿子也对那女子厌恶万分,皇后心里的感激也弱了许多。
而这,郑方菡并不知晓。救治君战,于她而言,确实不用花费太多心力。所用的救命丹药,戴德都已经全部配好,她只用让君战把药服下去便可以。
至于为何面色差成那样,不过是因为另一种药物的效用而已。
到了她所居住的宫殿里,等侍从全部都退下了,她脸色虽然仍旧难看,眼中却是莹莹有光,不见丝毫虚弱倦怠之相。
从床上悄悄支起身子,郑方菡心下大宽——
原来戴德所说的让她得众人信服的机会是这个。她费了如此大的心力去救君战,旁人对她定然感激尊敬了。
即便是君战,知道她救了他的命,肯定也会后悔曾经对她态度那般恶劣。
姓戴的老东西这次没有坑害人,只是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她下一次机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