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独的小孩子不会打听他的父母?她要说没有父母,别人又会打听将她养大的长辈是谁,那得要她说多少瞎话?没过脑子说了一句就出错,说上十句,她脸都得被自己打肿。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孩子?”大汉心底隐隐有点警惕了。
他虽然外表看起来粗鲁豪放,但单独闯荡江湖十余年,心眼儿自然还是有一些。每一次善人碑名次变动,都会有类似于“某某善人被杀,奖励被劫掠一空”的新闻。
善人碑的奖励,当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送来最好。像他这样,几百两银子直接哗啦哐啷掉在人满为患的饭店里,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
所幸他幼年学武,师父是善人碑上大名鼎鼎的武林英雄,他跟着他,学了一身本事。
他打不过的人,想来应该不屑于抢这点银子。动心思的,都是一些小毛贼,他能应付得了。
大汉这么一想,心下稍宽。见凉溪虽然神秘,言语神态却是坦坦荡荡。她不愿再多说了,他也便没有耽搁时间,甩起马鞭跑在前头带路了。
虽说相信一个小孩子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但大汉一路上的快马扬鞭,除了是真心要加紧赶路,免得在城门落锁之前进不去外,也是想看看能否甩掉凉溪。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身后的人一直稳稳地跟着也就算了。八只马蹄,不管他快还是更快,它们总是只跑出一匹马的声音。
后心里莫名发凉,比起盛夏里似乎还能再热上三分的太阳,晒得他起了冷汗。
“大叔,你说博州城城门落锁是酉时末,现在看日头,已经入了酉时了。我们走到哪里了?怎么还看不见博州城?还能赶得及吗?”
后头的小孩子不像小孩子,一下午了,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大汉一直留意着她,还是被她这猛不丁一声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赶得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从前头那山坡上去,再转两个大湾,就能看得见城墙了。”
这一路上,大汉手里的马鞭就没缓过。虽然带了一个小孩,但他对这种赶路的速度有信心,今天怎么都能在落锁之前进城去。
大汉信心满满的,不过话不能说得太满,因为很可能会被打脸。
凉溪和大汉在马上对望,眼前是高耸的城墙和紧闭的城门。城墙上没什么士兵,不多的几个在对着他们吆喝——
“回去吧!明天早上再进城吧。”
“大哥,今儿个落锁怎么这么早?以往不都是酉时末吗?”大汉冲着城墙上叫。
“你不知道吗?今天善人碑大改,宫大少爷上了碑。是宫老爷和总兵大人让我们早些下城门的,整座城的人都要去庆祝了。”
“是吗?那恭喜恭喜呀!”
“嘿嘿!”城墙上的士兵乐得仿佛上了善人碑的人是自己一样,对大汉的称呼都变了,“大兄弟啊,今天晚上是进不了城了。你要是离家近就回家,要是离家远,就去茶摊子里将就一晚上吧。”
大汉道过谢,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自己是善人碑上的人,跨上马就往回走。凉溪跟着他一起,跑了个三五里路,就到了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处茶摊。
没能进城,凉溪其实不那么失望,也不那么急切,左不过就是等一晚上的功夫,大不了就是今天晚上凑不了热闹而已。
那个宫大少爷既然上了善人碑,应当就能配得上孟大小姐了吧……
凉溪脑子里乱想着,身怀巨款的大汉可没有她这样的闲情逸致,还有心思替人家小儿女操心。
小镇子上哪有钱庄,他来博州城主要就是为了把银子换成银票。要不是身上带着这些银子,他直接骑着马去见师父,不用进博州城也可以。但这些银子实在是太碍事了,换成银票揣在身上,有谁能知道?这么背着跑,一路上哐啷哐啷的,谁都要侧目了。
本以为今天一定可以进城,跑了一下午,人家却提前落锁了……
大汉眉头紧锁,越是看自己这个沉甸甸的包袱,越是觉得今天晚上会出事。不然报出自己的名姓进城去?
大汉默默摇头——那就不一定出得了城了。
罢了,等明日吧。
叫了饭菜,饱餐一顿后,大汉背着自己的包袱,系好了马,坐在茶摊外头也不合眼,打算睁着眼睛等第二天。
茶摊里是一对同样黑黑瘦瘦的夫妻,正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还有些心疼凉溪一个孩子在外头过夜,叫她到屋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