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老头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喂!谷大夫!谷大夫!”
我去!这老头是要死啊!怎么连呼吸都没有了?
她本来是想要打听些事儿的,这咋还弄出人命来了?
谷大夫把凉溪吓了一跳,她连忙贴符,把这老头子稳住了后,心里对他刚才的模样,实在是好奇。
这老头子有故事!
反正这次可是她救了他一命,当回报,她就听听真话。也不用他在一边说,还要她心里偷偷犯嘀咕。
“你……后悔没有救刘家那个孩子吗?”
谷大夫自己已经有些神思涣散,凉溪催眠他十分容易。
“我悔啊!悔啊!”谷大夫两眼直勾勾的。
“你不像是爱钱的人,为什么不能通融一下呢?”今天那刘瘸子实在也令人心生恻隐,说得太惨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破例!我不能破例!绝对不行!我……”
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会让谷大夫激动,凉溪连忙稳住他,小心地问:“为何不能破例?”
“我对不起我娘!对不起碧然,对不起我还未出生的孩子!”
有故事!
凉溪抓住这一点问下去,谷大夫又哭又笑。讲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大笑。
“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哈哈哈!我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害怕惊扰到别人,凉溪早就将他拖远了。听谷大夫讲完自己的前半生,他也颇是感慨。
谷大夫想要上善人碑,但他自己也知道,大夫给人看病,如果收钱,那就是大夫,正儿八经的大夫。不收钱,那才叫善人。
可是不收钱,像凉溪一样,可以吃符,喝符,也没有爹妈,也没有儿女,无牵无挂一根光杆儿,她当然可以。谷大夫就不行了。
大夫给人看病不收费,那他靠啥吃饭?他无偿给人看病的时候,可以收获别人的感谢,严重点,说不定可以收到别人的响头。但他吃不上饭的时候,却不一定收获得到别人送来的银子或馒头。
“娘……碧然……”
大笑完了,谷大夫又开始大哭。凉溪忽然觉得,她不用催眠,这个人也醒不过来。
规矩不能破,是因为他心里有执念。再给人家免费看一次病,他自己会觉得,他的妻儿老小,绝不会再原谅他。
虽然他清楚,他的妻儿老小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阴阳相隔,转世又是一个新的人生,都不会再记得他,谈何原谅?但他自己会遵守这个规矩。
又因为这个执念,他又把人刘家害得那么惨。刘瘸子今天骂人的时候,跟现在的谷大夫一样歇斯底里。
不过,这些不是她的经历,也不是她可以多管的事。凉溪能做的,只是叹息一声,然后去问她更想知道的事。
“刘家那孩子得了什么病?真是小病吗?”
谷大夫现在的状态是没法撒谎的,他几乎重复了十遍:“那孩子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几天功夫,他不会死!我断定他不会死!他要是只剩两天日子了,我也不能真看着他没了!他没事,他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死了呢……”
“那……包家的那位大公子呢?”
反正她明天就要去包府,先从谷大夫这里听一个版本,到府中,再想办法打听,应该至少有两个版本。这样一对比,凉溪肯定,百分百肯定,能比出来问题。
“包家的大公子,是姓闵的非要跟我比试。他硬是把包公子的病,拖到了无药可治的份上。我想下一剂猛药,看看能否救一救,结果医术不精,包公子没有活下来。姓闵的就把罪名,全怪到了我的头上!”
“镇子上的人,还有什么误会你的地方吗?”
“还有还有……石家老两口子……柯家孩子……田家那个……”谷大夫的“罪名”还挺多。
不过凉溪听下来,还是发现,就刘家那个孩子与包公子的死,最为重要。而这两桩人命,谷大夫都不觉得问题在自己。
他一定说的是真话,凉溪暂且相信他。
“大家说你是被阳曲县的人赶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那是姓梁的他害我!我恨啊,这辈子回不到阳曲县,杀不了那姓梁的畜牲!我拿他当朋友,他在背后捅我刀子!”
打听了一下阳曲县,又问了阳曲县在哪里之后,凉溪突然觉得,以后一段时间都有事情做了。
把符揭掉,让谷大夫醒了过来。当然,不该记得的东西,他都不记得。
谷大夫只记得他到镇子里来,跟凉溪解释了一遍刘家孩子和包公子的事。记得凉溪愿意相信他,说让他先回村里去,明天她要去包府,一定会想办法查查这两件事。
坐在回谷垛村的牛车场,他丝毫不知曾被凉溪催眠的事,整个人仍然是沉浸在刘瘸子骂他的那些话中,愧疚,情绪低落。
不过车上也没人搭理他,他们在谈论着镇子里没见着面的小神仙。牛二哥能说的话更多,牛车和驴车一起,又顶着一天的辛苦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凉溪正在收拾东西,包府的伙计就又来了。虽然凉溪说会亲自去拜访,但包善人哪有那么不会做人?
几个伙计在门外等着,跟包二小姐乘坐的那一顶镂花小轿差不了多少的轿子,就在客店门外头等着。
伙计都是男的,凉溪却是个小女孩儿。害怕她不方便,包家还特意贴心地叫了一个丫鬟过来。看见凉溪,就弯着眼睛一边笑,一边行礼。
这个没昨天那丫鬟好看的丫头,不是昨天那个面带心虚的包二小姐的丫头。
凉溪也对她笑了笑,客店里很多人已经早起了,像猴儿一样被人围观着,凉溪坐在轿子里,一悠一悠的到了包府。
“小神仙!小神仙!”
凉溪本来以为是静悄悄地进去,谁料门口处就有女孩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