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牛车的谷垛村村民在离镇子老远的地方,就把谷大夫放下来了。
“这也不远了,就麻烦您老劳动劳动自己的双脚,走到镇子里去吧。”
他可不敢让这镇子里的人看到自家的牛车上,载着这么个把镇子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包善人、闵大夫,还有衙门里头的三老,县里派下来的长官,几乎通通得罪了一个遍的老头。
市集上很多摊子已收了,他们都着急着要去采买。谷大夫下了车,也知道自个儿的名声,在路边站了片刻,还是挡住了自己的一张脸,才往镇子里走。
一边走着,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就因为那两声雷,他就跑来要找那小姑娘帮忙了?
别说那娃娃有没有本事,就算有,小孩子哪里有个稳当性情?他们又容易信人话,知道这镇子上的人怎么说他后,她也不一定会帮他呀。
她来这镇子上也两天了,说不定已经对他满怀厌恶。
不远的一段路程,谷大夫走得踌躇。最后都想调头回去时,想想那坐牛车都要五六个时辰的长路,又苦笑一声,躲躲闪闪地低着头,慢吞吞挪进了镇子里。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住在哪啊?
还没踏进这小镇子的时候,谷大夫担心找不到凉溪。在街上转悠了一圈,他便没有了丝毫忧虑。
来这里不到两天,已经人尽皆知了。看来她果然是什么奇人的徒儿或孩子,要不然就是打真正的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小小年纪如此了得,定是要在善人碑上争一争了。
听说凉溪救了李捕头的女儿,谷大夫本有些恼火。转念一想,这么小的孩子,可能再过个三五年,就能上善人碑了,他又满心黯然。
“那个小神仙现在在海掌柜的客店住着呢!”
很轻松地打听到了凉溪的住处,谷大夫走向客店,却又在路上听见:“我刚才看到包善人家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去了客店,后边还带着几个人,好像是要请那小神仙去包府。”
“猜到了,猜到了,包大善人不老是这样?三天两头请三老吃饭,镇子里但凡有些名气的人,谁还没去包府住过两天?何况是那小神仙!”
“那小神仙住在客店里,也确实委屈了,人来人往的。下午这半天,不知多少人堵在门外头想看一眼呢!”
包家有人去找那孩子了?谷大夫急匆匆地奔到客店,果然二楼的一间房前挤满了人。
掌柜的也在二楼,站在门边迎客的是个小二,眼睛却也盯着二楼,压根没看见身边的客人。凉溪的房门从里头打开时,他更是眼珠子动也不动。
这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神仙,啧啧!前一会儿,李捕头才带着他姑娘过来道谢。大家都说恐怕这两天就要埋到土里的姑娘,就站起来了,好端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了。
这哪里是大夫?这就是神仙!闵老大夫即便能治好那孩子,肯定也不知得吃多少帖药,不知得躺在床上静养多久。以前那个有医术没医德的谷大夫,也没这样的本事。
这人就怕比呀!看看这小神仙,再比一比那老大夫……啧啧!
“哎哟!客官快里面请!老人家这是要住店啊?老人家您……诶?你……”
小二感叹个不休,一侧头才看到身边不知等了多久的客人,连忙赔着笑招呼。细细一打量,总觉得这鬼鬼祟祟蒙着脸的老头有点熟悉。
二楼上,凉溪这一下午快被吵疯了。吵到她甚至很后悔,之前包家的人来请她去包府,她就应该去的。
现在看来,包善人的确是诚心要请她去做客,这已经是第二拨了。包二小姐的丫鬟十分有礼,凉溪刚要答应,想着说不定能在包府打听到一些可以管的闲事时,客店门口突然叫嚷起来。
“哟!谷大夫,果真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您还敢来这镇子啊?怎么着,是没钱吃饭了,来这里找人看病?算了吧您哪,这镇子上的人就算病死,也不会再找您老看病喽!还是您要住店啊?不好意思,小店招呼不起您这样的贵客!”
这小二的年纪,给谷大夫做孙子都嫌小。被一个小辈阴阳怪气地骂,谷大夫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小二吸引过来,他仰头望向二楼也朝这边看来的凉溪,嘴里堆了好多话,却连一个音节也无法发出。
“谷老大夫,您为何在此处?”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老大夫在镇子上的名气不太好,凉溪也未料到,居然是不好到这种程度。
这世界人人向善,大家都尊老爱幼。像木老婆子那种人,年轻人见到也都很有礼。这个店小二,怎会这样说至少也有八九十岁的谷老大夫?
嗯,有闲事可以管。
直觉这样告诉凉溪。
凉溪只是问了一句,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将谷大夫的所作所为,种种恶行,全部说了出来。因为看见凉溪对谷大夫并不是很厌恶,大家不愿看她被蒙蔽,纷纷道。
“小神仙,您认识这老……老大夫?”说话的人大概本来是想叫老东西的。
“小神仙,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人给骗了。”又是一个。
“这人草菅人命,根本就不配当大夫!”
……
客店里面,所有凉溪能够看见的人,几乎没有沉默的,全部都在说谷大夫的恶行。她居高临下,看着这位老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见他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一句辩驳都没有。
等了会儿,谷大夫仰头看向她。与她对视的瞬间,突然说了一句:“没有救活包公子,是老夫医术不精,并非老夫刻意害人。”
身边几个请她去做客的包家伙计,恨得咬牙切齿,凉溪估摸他们此时有想要从二楼跳下去,揍谷大夫一顿的心。但包二小姐的丫鬟,却不见恨意,轻蔑地向客店门口瞥了一眼,就朝向她。
凉溪没有闪躲,二人的目光相接触时,这丫鬟有明显的怔愣和心虚。
她垂下了头去,门口谷大夫又解释了一句:“东街刘郎的小儿子,老夫已看出他的病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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