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怎么办?
凉溪坐下来,身上的汗毛却全立着。
与她这个执法人员相比,文公子不知能耐到哪里去。晴空炸雷,炸得他仰头对着天,冷笑。
一百年前,神勇无双的大将军烧武国国都,烧武国皇宫,遍地焦尸,浓烟遮天啊!那时这声雷可有响了?如果响了,为什么没一下劈死那人,救下所有百姓?如果没有响,他现在才烧了几个,怎么老天爷就看不惯了?
晴空霹雳,吓唬谁呢?
“欺,欺软怕硬的东西!有种!你就真一道雷,劈死你爷爷我!你要是劈不死,老子就要烧死那狗娘养的郭子悟,就要烧尽这陶国国土,就要烧得这千千万万的百姓全变焦尸!哈哈哈哈哈……”
两个副将一左一右扶着他,被他甩开,又苦着脸继续凑上去扶。
“主子!将军!您快回府吧!”
两个副将被方才的雷打得有点心慌,想起这一下午的连烧带杀,又见文公子跳脚指着老天骂,更是抖得不行,免不得真用了几分力气,把喝得大醉的主将连拉带扯带回了知府府邸。
“她……她……”文公子醉得越厉害了,大着舌头,还惦记着他的宝贝凉溪。
两个副将将他放上床,叫了丫鬟来给他更衣,自己忙不迭地安抚:“方姑娘好着呢!方姑娘好着呢!”
“你你们把小鸢叫过来,我我……”
“是是是!”
一个副将连忙走了,另一个留下来守着,等呀等呀等,走掉的那个再不回来。他心下觉得不对劲,多叫了人来守住文公子,自己带了一队人,往凉溪住的屋子而去。
“方姑娘!”
亲身体会过符的神奇之处,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叫了好多声,里头却无一声回应,就连灯也没有亮。
他愈发觉得不对,自己后退了几步,让他带来的人强行开门。
房门被撞开,里头黑洞洞,空荡荡的。大家提着灯笼,慢慢摸进去,很快将整个屋子点得灯火通明后,那种渗人之意才慢慢消了。
这屋中怎么没有人?
副将瞪大眼,方姑娘是被劫走了?还是他找错了?不是呀!桌上的黄纸还在呢!
糟了糟了!出大事了!
“你们几个先守在这儿,你们跟我去回禀公子,快!”
一堆男人的脚踩来踩去,门槛里头地面上的一点湿渍,很快便被踩得更不显眼了。
府里大家慌慌张张的,脚步声略显乱,也没人注意在他们不熟悉的府邸中,有人悄悄地来去。
文公子歇在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的院子里,城门大破,沧州所有兵力皆被扫清。许多护卫身上还有酒气,知道附近没有大军盘驻,远一些的根本来不及赶过来,饮酒作乐杀人放火,大家都放松得很。
“杀!杀死文贼!”
凉溪正躲在暗处,悄咪咪地勘测地形。她早就过来了,但还没有动手。毕竟杀了人之后,万一任务没成功,还得全身而退呢!
正发愁该怎么走,一会儿又该引些什么乱子出来,这一声大喝,吓得她差点栽倒!
护卫之中的一小部分人,再加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堆人,突然就跟守着文公子的护卫士兵们杀了起来。场面顿时大乱,过去找人没找到的副将闯进屋子去,见文公子醉得再死,一听见外头的刀枪之声便立马翻身坐起,塞好符,拎起长刀就要出去。
“将军,不好了!方姑娘不见了!”
“外头是……”文公子话还没问出来,听到这个消息,一愣后便杀了出去。
那副将跟着出来,见一群看见文公子之后,眼睛里都要冒出火光来的满口都在喊着杀死文贼的人,道:“这怕是沧州知府藏在府中的死士!”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些死士数量不多,大约只有二三十个,难得的是个个武艺高绝。但文公子浑然不放在心上,他怀里揣着几十张救命的符,了不起今晚大方地用上十张,这些人能把他怎么样?
那副将眼神微变,在文公子的右侧抽出刀。脚步一顿,瞬间落在他身后。但见文公子伸手在怀里一摸,他一咬牙,刀硬生生地跳了个方向,与别人杀起来。
他今晚喝得略有些多了,实在不该!但那些酒,不过是他五成的酒量,怎么也不会醉到大街上说胡话的地步!
手有些麻,文公子眼神阴鸷,侧眼看看他的副将,后背微微躲开了些。
有酒劲作弄,援军迟迟不到,一院子的护卫,很快被杀的就剩下了两三个。凉溪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这些人要是能杀了文公子,倒是省了她的事情。
不过,那货身上少说也有几十张符。害怕对方真的豁出去了一张张的试,她还都是认真画的。
符捏在手里,凉溪静观其变。
文公子是武国皇室的后代,这些人不甘心,要复仇理所当然。不过已经一百年了,本来这种事儿这些人早该消停了,但偏偏武家人坚韧的要死,一代一代的皇子生下来,仇恨越来越深了居然!
文公子现在就能屠城,以后万一打一座,屠一座,这罪孽可就大了!死那么多人,出个错有什么稀奇的?甚至可能,恨意这么重,文公子他本身就是个bug!
闻了整整一下午和半夜的焦肉味儿,这种人即便是误杀了,凉溪也不会心怀不忍。
死士还有十几个,文公子这边只剩他与副将二人。准确的来讲,是只剩他一人。
架住背后闪来的刀,文公子头也不回,凭着感觉来了一刀,竟然稳稳地割了喉。那副将悔之不迭,刚才就应该什么也不管冲上去抱住他,让他没办法掏出怀里的符才对!
一个喝了酒,中了药的人,一群堪称精锐的死士。
老哥们,能不能给点力啊?
见文公子彻底酒醒了,一打十几个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一伤就用符,一伤就用符,十几个马上就剩了八个!
凉溪在原地气得跳脚,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道黄色的箭从房屋一侧的暗影中射出,文公子以为还有人,本来抬手就要还击,却见那道黄色的箭停在他身后,展开变成一张符。几个攻向他后背的死士,一刀还没刺过来,整个人便被震飞出去。
这比他之前杀那个女护卫的时候见到的都还厉害!
怎么也料不到凉溪会来救自己,文公子一晃神,身上倒是挨了一刀。贴了一张符,他还没有还手,就看见凉溪跑过来,几张符轰飞了所有人。
“快走!”
城里到处都是他的兵,现在却没一个过来看看,此地确实不能久留。文公子听了凉溪的话,揽着她迅速跃墙而走。
飞到墙头一看,墙外无人,只有死尸。凉溪拿出自己早就备好的符,两张齐贴,一张杀人,一张化尸。
文公子瞪着眼,一张脸朝地栽到大街上。凉溪四面看了看无人,将他的佩刀取下来带着,看见有拴在街边的马,偷了骑上就往城门走。
“怎么样?十三,任务成功了吗?”
“没有。”
凉溪在马上微微一僵,她确定文公子是死透了。化尸符要高级些,不是他带在身上的那些符可以救得了的。她走的时候,文公子脸都有些平了。
不过,万事总有意外,他是不是还没有死?
见凉溪要打马回去了,十三才好心好意地续上一句:“但错误个体已死。”
“那为什么还没有成功?”bug都已经没有了呀!
“您需要让这个任务彻底成功。如果现在您离开了,可能下一个任务还没有做完,便要回来复盘。在工作簿子上留下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回到已经执行过任务却再次出错的世界里,是很丢人的事情。”
很多大佬建的群都不会要的。
“为什么?”凉溪不是在问为什么丢人,但不管哪件事,十三都不回答了。
骑着马出城,城门口的守卫一看到凉溪亮出来的刀,顿时吓得不敢再抬头,放她出去了。
凉溪将刀扔了,往南走了几十里,索性连马也放了。来到大家纷纷谈论着究竟要不要逃难的小镇上,凉溪拿着画好的符,变了个小银锭子出来。简单的障眼法,换了一匹马不说,还得了许多零钱。
看在她刚干了那么大的好事,让大家都不必再逃难的份上,就送她匹马,再送她点钱吧。看那位大爷一身绫罗绸缎,应该也不是缺钱的人,就当积德了吧!
凉溪自我安慰着,骑着马继续向京都的方向跑。在马上颠得难受时,她忽然想,以前在名著里看过的神行符,想来难度不是很大啊,大佬送她的书里为什么没有呢?
要是能一日千里,她早就到京城了!
路上听闻了萧大将军出兵的事,康宁伯身为副将,随军一同讨伐反贼。凉溪考虑了一下,错过了大队伍,没有去找康宁伯。
她没有见过文尚书,他有可能会成为bug,但现在反军没有她帮助,多方大军夹击,应当也撑不了多久。凉溪现在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郭复武,那个小孩子。
文公子压根没信过那个孩子是他自己的骨肉,所以并不曾带着,仍然留在京城。至于是在京城的何处,凉溪就没有再细问了。
她会知道这个,主要是文公子问过,可能画查验二人是否是血亲的符。她说没有,文公子就死了心。
反正康宁伯不在,等她到了京都,先去和皇帝见一面。顾雪枝是无论如何要审一审的,如果她不知道孩子在哪里,她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叫桃花的扫地丫鬟。p>那丫鬟是文家的人,连文公子都偶尔会说起她。凉溪相信,她应该能从那丫鬟的口中问出京城里所有文家留下来的人。只要能问出一个,她就可以连着不断地问下去,那孩子总能找出来的。将那小孩子……
这事瞒不了皇上,她还要动用皇上的人手找人,到时候就让皇帝杀吧。如果那个小孩子也不会让任务结束的话……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等找到那孩子,说不定都要入夏了。
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凉溪抓起康宁伯府门上的铜环拍了几下。里头出来个清秀小厮,打量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凉溪道:“烦请大哥帮我叫一叫应侍卫。”
那小厮眉峰一动,微微侧脸不知看了眼什么,便换上笑容道:“姑娘,府中并没有应侍卫。姑娘怕是找……”
“那就叫劳侍卫吧。”
那小厮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侧过身先请了凉溪进去。
几个高手明里暗里地盯紧了凉溪,应侍卫匆匆而来,看见这么一个披着斗篷,头戴帷帽,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完全认不得。
“不知这位……”
凉溪笑了笑,有必要谨慎成这个样子吗?
“你不是劳侍卫,自然不认得我,去找他过来吧。我与花影姑娘算是……旧友,今日来访,绝无恶意。”
“应侍卫”一脸尴尬,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他们能糊弄得了的,便去叫了真的过来。
“劳侍卫,不知花影可还好?”
凉溪一问,应侍卫便觉她的声音极为耳熟。见她掀起面前皂纱,一时便张着嘴话都不会说了。
“您您……”
凉溪放下手,“带我进去吧,苍安两地有些好事。”
“是是。”一把推开假的自己,应侍卫连忙带着凉溪去了书房。
“花影如何了?老爷可有罚她?”
“罚了。现在不在府中,主子临走前令她带人去找小少爷……姨娘方才说苍安两地,您这是从何处来?若从边关过来,难道没有见到主子吗?”
“路上听说了萧大将军出征的消息,不过……应侍卫,得劳烦你看住现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但先不要动她,先带我进宫去。我有些要事,关于夫人,实在不方便和老爷说。但也不能不说,到底事关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