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的眼眸深处蓦然闪过一丝明亮锐利得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使得他那张平静威严的脸孔瞬间变得凌厉锋锐起来。他身上先前微微带着的那种老年人的暮气消失了,此刻他看上去,虽然还是顶着一副衰老的皮囊和沧桑的面孔,但是整个人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年轻人一般的锐气。
槲寄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它的枝叶发出一阵簌簌的响声。总算吓得暂时闭嘴了。
神王凌厉明亮的双眼隐藏在被风吹乱的花白头发以及脸上的虬结胡须之中,握着永恒之枪的右手看上去有那么一瞬间紧紧用了一点力,就活像他打算生生捏断那黄金打造的枪柄,或干脆提起枪来,一道金光结果了枝头那丛哭哭啼啼又不依不饶的惹厌的寄生植物似的。
但是他最后却并没有真的惩罚这株多嘴多舌的小树丛。
他只是紧盯着那丛槲寄生,停顿了片刻,然后眼眸里的光芒淡下去。他漠然地转开了头,好像打算再度走开似的。
“阿斯嘉德之王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他的任何决定。”他冷漠地说道。
在他身后,那株胆大包天又感情脆弱的槲寄生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声音更大的叫喊。
“……我能够为那个人做的已经很有限了……!!”
神王的脚步再度一顿。
槲寄生抓住这短暂的一瞬,放声喊道:“……这是我的朋友最后对我说过的话……”
神王沉默了片刻,然后似乎十分不可置信似的,微微侧过了脸,沉声问道:“……什么?!”
槲寄生的声音又颤抖起来,这一定是因为它重新想起了自己和好友诀别的那一刻,因而带来的悲伤所致。
“我的朋友……那天离开这里去参加战斗之前,我曾经试图想要挽留她……我对她说神域还有很巨大的力量,犯不着让她一个从来没有被注意、被重视过的小妞儿去拼命……可是她对我说――”
它的声音哽咽了。
“她说……‘我能够为那个人做的已经很有限了……所以即使是小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我都希望拼尽全力……因为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归根结底,我自己必须拿出勇气来去战斗……因为我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
它的声调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我……我只是突然想到她的这句话……我想我现在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也已经很有限了……所以即使只是这么微小的一件事,即使这件事说出来或许会触怒陛下您……我都必须拼尽全力――”
神王沉默了一分钟,并没有回过头来。然后他微微动了一动,重新把侧过的脸转了回去直视前方,好像突然丧失了和这株从头到尾都胆大包天,总是一再触怒阿斯嘉德之王逆鳞的寄生植物再计较或纠缠下去的兴趣。
“……是吗。”他轻声说道,那两个字仿佛是在唇齿间咀嚼了许久才吐出来的一样,简简单单的两个音节却似乎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黑暗沉重,发声所形成的回音好像在他宽阔的胸腔里回荡嗡鸣。
然后,在槲寄生所看不到的时刻,神王的唇角轻轻勾起,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似乎又是扭曲、又是痛苦;但十分短暂,一闪而逝,微薄得似乎像是他们现在讨论的中心所在的那个姑娘所主宰的幻境一般,无法存留,不着痕迹。
“……sentiment。”他这样说道。
然后他不再理会那株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答复弄得既迷惑、又恼怒的寄生植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