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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言默想到了他的朋友傅铭杰,自从徐择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离开后,傅铭杰整个人比以前更加阴郁低沉,有时候甚至从他身上看不到什么鲜活的气息。
言默也曾经往傅铭杰身边送过人,还专门找和徐择长得相似的,然而那些人都被傅铭杰给推开了,言默也试图去安慰过傅铭杰,毕竟人已经走了,活在那些过往中没有意义,人始终得往前看。
只是不管他怎么说,傅铭杰那里都没有变化,这段时间来傅铭杰状态非常不好,从他身边的人那里言默了解到,傅铭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如同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一样。
虽然现代医疗技术发达,但也经不起这样的透支。
言默握拳手背抵着嘴唇,他知道傅铭杰会这样的病根在哪里,估计只有那个人复活,傅铭杰才会好转。
想到这里言默眸光微颤,他朝飞行器后方看,看不到已经离开的湖泊,还有湖泊边那栋小房子,但那里的人已经驻扎进了言默的心底。
忽然的,言默心头有个想法,他知道自己都能为那名青年轻易动心,换成是傅铭杰的话,也许同样不例外。
而且那个叫徐颜的女孩,言默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起来,他意识到为什么之前觉得徐颜那张脸似曾相识,因为徐颜的下颚轮廓似乎和傅铭杰有些相似。
然后又一个念头冒出来,那个念头一出现,言默自己都笑了。
他想怎么可能,怎么都不可能。
自己的感情和多年好友之间,言默面临着选择。
要是他追求徐择,想必未来哪天傅铭杰肯定也会知道徐择的存在,但是就这样把人让出去,言默又有些舍不得。
他已经让过一次了,这一次他不想再让。
说是这样说,毕竟傅铭杰是自己多年好友,这份感情不是虚假的,言默身边来往人不少,可始终没变的朋友就是傅铭杰。作为朋友的,言默其实这两年来一直都在想办法希望傅铭杰能够早点从失去爱人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
照傅铭杰这样夜以继日地消耗下去,就算他体质再好,一天两天没问题,一个月两个月可能也还好,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言默总觉得哪天或许就该在医院看到傅铭杰了。
其实现在傅铭杰也时不时在吃药,像是一种自虐一样,明知道熬夜伤身,却还是不肯改。
傅铭杰有时候会在想,要是他曾经没喜欢上徐择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因为徐择的离去,好像整颗心都跟着死了一样。只有投身于工作中,心底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孤寂,似乎才能得到一点缓解。
言默从徐择家离开后,直接去了傅铭杰那里。傅铭杰还在公司,基本言默去找他,都是去公司,而不是到傅铭杰家里,公司里很多员工都下了班,傅铭杰还在办公室里,倒不是一直在工作,在公司总比在那个家里好。
那个家里即便过去了两年,傅铭杰还是能够感受到某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傅铭杰偶尔会想起两年多前的某一天,那一天他和徐择去了一家婴儿用品店,想在里面买些孩子的用品,结果当时徐择突然肚子疼,然后徐择说还有几个月不用那么急,等宝宝出生后再买也不迟。
那会傅铭杰没觉得那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后面回想起来,傅铭杰总觉得那个时候徐择似乎知道了一些事一样,傅铭杰知道那肯定不可能。徐择在乎那个孩子,要是他能预知未来,预知到自己会出事,他不至于什么都不说。
徐择的尸体最后找到了,只是被烧地面目全非,同时他们的孩子,原本放在玻璃瓶里的孩子,则不直到去了哪里,通过对那具尸体的检查,那个人确实是男性,而且是能怀孕的男性,徐择没有父母,无法做dna信息比对。
能够怀孕的男性,傅铭杰相信这个世界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所以那具烧黑的尸体,傅铭杰没有丝毫怀疑过。他不知道有个机构在做人体试验,在男性身体里移植女性的器官,让男的能够像女人那样怀孕。
只是这项试验以失败告终,包括那名顶替徐择的人,也是其中一个失败品,那个孩子,在怀上后没一个月就死了。
傅铭杰不知道这些,因为视频里亲眼看到徐择被剖开肚子,并且拿出血淋淋的孩子,而且也没有其他更有力的线索证明那不是徐择,在他眼里,徐择和他的孩子都死了。
傅铭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一双深暗的眼瞳,似乎周围的光芒无法融入进去。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傅铭杰站着没动,他知道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除了言默意外不会有其他人。
言默推开门走了进来,和之前的好几次差不多,他来的时候傅铭杰背对着他。
言默往屋里走,走到傅铭杰身旁,他和朋友并肩而站,也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霞光细微,色泽暗淡,靠近傅铭杰身边,言默能够切身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体的一种沉暗和冰冷。
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会让人有这种境遇,言默突然觉得他还是被爱上某个人的好。虽然那个人让自己非常心动,但冥冥中言默有种预感,可能不管自己做什么,对方都不会喜欢自己。
明明人就在自己咫尺之间,就是那么奇怪,言默觉得自己伸手碰触不到对方。
言默还很少做这种自打脸的事,他刚和人说了要追求对方,转头就在打退堂鼓,说起来真不像是他的性格。也没办法,一个前车之鉴就在他身边。
“你这两天是不是又没怎么吃饭?”言默朝傅铭杰那张瘦得快脱形的脸,这人眼圈深陷,眼底一片青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变得好像任何光都进不去了一样。
傅铭杰没出声,他盯着窗户外的虚空里,像是人在这里,思绪已经离开了。
“人已经走了,你不能总是停留在过去,哪怕这个天炸了,该过的生活还是得继续。”
“铭杰你应该试着把视线转出来,放到其他地方。”
这样的话言默说过很多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年人一样爱唠叨了。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是每次看到傅铭杰这个样子,就觉得想把人从过去的悲伤中给拉出来。
言默嘴唇微微张开,看起来似乎还有话说,涌到舌尖的话在傅铭杰肃穆冷峻的脸庞上定格后,转瞬停了下来。虽然那名叫徐北的青年和曾经的徐择很像,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他往傅铭杰身边送过外貌有七八分像的,都没能让傅铭杰动心过,言默忖度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让傅铭杰知道徐北的存在。
要是他们能意外偶遇,那就是命运的安排,不该由他来主动。
“我今天遇到一个人,那人收养了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父女两都特别可爱漂亮,我挺喜欢的,倒是想追一追,你觉得怎么样?”言默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听到两岁的女孩这个话,傅铭杰神色有了动容,若是他的孩子没出事的话,估计这会也有两岁了,也许同样是女孩。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宝贝。
傅铭杰转眸看向言默,言默眼底似有一簇光,显然那对父女估计是真的长得不一般。
“如果只是玩玩,就别随便去动别人。”以前傅铭杰是不会对言默的私事置喙什么,现在他下意识就提醒了言默一句。
“那算是我第二个动心的人,第一个……”言默语气微微一顿,“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还不确定,我也怕自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傅铭杰斜视着言默,对于他口中提到的父女,没有多少好奇心,他了解言默的性格,这个人很难收心。
把视线从过去转出来?傅铭杰不是没努力过,但根本不行,就算是过去了两年,那天看到的那个视频,几乎每一个画面都深深映在了傅铭杰的脑海里,他根本无法忘记。
傅铭杰一直以为自己握有这么大的权势,就无所畏惧了,那个事成功让他明白,他是有多么可笑和无力,连喜欢的人还有他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样的自己,傅铭杰觉得自己不配重新拥有光明,他就该一直活在过去,承受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承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徐择还有孩子是因为他而死的,对方憎恨他,为了报复他,让他痛苦所以将徐择他们给杀害。
他不能离开,只能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溺。
言默看傅铭杰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劝慰的话傅铭杰还是没听进去,让傅铭杰和那对父女见面?言默直接打消了这个观点,若是见了,可能青年脸上的温柔的微笑就会消失,言默向来自我惯了,但在这里却为青年着想。
言默邀傅铭杰去外面吃饭,这几年里傅铭杰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就是言默了,其他人想接近傅铭杰,都让他周身那股骇人的冷意给吓退了。
两人离开公司,去了家餐厅吃饭,傅铭杰没多少胃口,勉强吃了一些,言默知道傅铭杰改变的饮食习惯,点的菜都是清淡的,不会点那种红色的,傅铭杰只要看到红色肉菜,直接会反胃。
吃过饭后时间还早,言默又拉傅铭杰去酒吧坐坐,他心里有个打算,想把傅铭杰给灌醉,然后往他床上送个人,这个人在徐择离开后,身边男女都没有,言默是真担心傅铭杰。
然而傅铭杰喝不醉,哪怕喝吐了,也没有醉。
他去洗手间吐,言默跟了过去,靠在门口言默看着弯腰撑在洗手台边呕吐的傅铭杰,他摇了摇头同时叹了声气。
言默把傅铭杰给送回家,本来傅铭杰想回公司的,让言默给阻止了,傅铭杰回到家里,将自己扔在沙发上。
窗外天色漆黑,已近深夜,傅铭杰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徐择还有他们的孩子,那是个极其可爱的小女孩,女孩看到傅铭杰后,朝他跑了过来,傅铭杰蹲下了身,伸出双手将女孩给抱进了怀里。
身后的徐择微笑着缓缓走上来,傅铭杰抱着他们的孩子站起身,他听到徐择说“我回来了”,他又听到孩子奶音软糯,脆生生地叫他“爸爸”。
“爸爸!”傅铭杰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似乎还有那道声音。
孩子叫他爸爸的声音,傅铭杰脖子往左右转,似乎在找他的孩子,然后视野里一片空寂,整哥偌大的房子除了他自己这个活物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傅铭杰把脸缓缓埋进双手里,胸口再次抽疼起来,那种疼痛扎根在他的骨头缝里,让他呼吸一下好像浑身都疼得不得了。
傅铭杰猛地起身,拿了两片止疼片直接干呑下去,止疼片药效不会立刻就起来,于是疼痛钻进傅铭杰的四肢百骸,他咬紧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过了许久,疼痛感缓了一些,傅铭杰从沙发上起身,他往卧室走,走了两步,眼前骤然一黑,他身体猛地摇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上,抓着沙发靠背,傅铭杰躬着背喘息着。那股眩晕感好了一点后,傅铭杰去了卧室。现在天气已经凉了,不过傅铭杰还是拿的冷水洗澡,他需要用冷水ra让自己冷静冷静。
洗过澡后傅铭杰穿上睡衣,脑袋密密麻麻地针扎一样疼着,傅铭杰揉着太阳穴,他想到刚刚的那个梦,都是梦境是假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傅铭杰却想把它当真。
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孩,他爱的人也没有死。
他们回来了,他们一起回到他身边来了。
傅铭杰思绪一下子就跳到言默那里,言默说他认识了一对父女,孩子两岁左右,傅铭杰有种猜测,那多半是言默故意找来的,说不准那个父亲就和徐择长得很像。明知道是假的,傅铭杰突然间却想去看一看。
看一眼,断了自己的念想也好。
傅铭杰笑了起来,他早该没有念想才对,却还是有点奢望,甚至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奢望最终会变成失望。
只是突然就想去看看那个小女孩,若是他的还是没死的话,也许也能跑能跳,能叫他爸爸了。
傅铭杰没有直接向言默询问那对父女的住址,他找了人暗里跟了言默几天,很快就有信息反馈回来,没有让人拍摄照片,在知道的第二天傅铭杰就一个人单独乘飞行器过去。
不是在小屋前的空地降落,而是在隔了一些距离的地方悄无声息停下。从飞行器里走出来,傅铭杰穿过一片树丛,很快他站了一块山坡上,旁边刚好有棵树挡住了傅铭杰的身影,但因为他在高处,视野开阔且明朗。
视线里一个白色的小别墅坐落在湖泊边,湖水湛蓝,波光粼粼,折射出美丽的光线。
有几面墙壁都是落地玻璃窗,透过玻璃窗傅铭杰能够隐约看到屋里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两个人,其中那名青年蹲着身给小孩穿外套,穿好后他又给人扣衣扣,大概二十多分钟后两人手里拿着些东西走出了门,傅铭杰跟在他们身后,隔得有些距离,所以看不清两人的具体长相,只是鬼使神差的,傅铭杰的身体就跟了上去。
那对父女走得不远,就在小屋的右边,那里有一个花圃,花圃里栽种有许多花苗,两人到了花圃里,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和她爸爸开始除草。
傅铭杰一直安静地看着,那一刻时间似乎漫长又快速,他又往前靠近了一些,站在了能够看清两人脸庞的地方。
青年侧身对着他,傅铭杰凝视着青年的侧脸,而当对方抬起头和他女儿说话的时候,傅铭杰得以看清青年的正脸。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可就是那么奇特,傅铭杰觉得那里的人就是他曾失去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想要甜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