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城随着辛氏等人去拜见乐康公主。
她是任家年龄最小的女郎,长幼有序,自然是在最后面一排的。
和她并肩同行的任淑清很有些可惜,小声抱怨,“这么靠后,也不知能不能被公主殿下看到……”她着实有些不甘心,向任江城讨主意,“八娘,你很聪明的,想个法子好不好?让公主殿下能注意到咱俩,另眼相看。”任江城微笑摇头,“我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她一心要离开这里投奔阿父阿母,对于这位以傲慢闻名的乐康公主殿下,根本没有兴趣结识。
任淑清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前方的屋宇三面临水,水波浩淼,烟雾茫茫,房舍修得很精致,美仑美奂,且从中传出悠扬、雍容的雅乐声,给人以仙境缥缈之感。
“神仙才能住这里吧?”任淑清羡慕不已。
任江城欣赏过眼前的景色,也觉得乐康公主是很会享受的。
离屋门越近,越觉得气氛肃穆庄严,众人收起脸上的笑意,心情都有些忐忑。
进去之后,见这房舍幽深宽阔,富贵典雅,越发的拘谨起来。
任淑清胆子最小,恭敬的低头看着地面,竟觉得连这地面都透出慑人的威严和庄重,更紧张了,身上渐渐冒汗……
上首端坐一位服饰华贵的女子,想来便是乐康公主了。
离得远,任淑清想偷眼瞅瞅公主殿下的仪态,可惜只模糊看到了轮廓,没看太清楚。
任江城随着辛氏等人拜见乐康公主,听到上方响起一个客气又冷淡的声音,“免礼,请起。”
这管声音还是很优美动听的。不过,是中年女子的声音了,已经不再年轻。
任江城很礼貌的略微低头,并没有看到乐康公主的容貌。不过,她的儿子庾涛美貌异常,想来乐康公主定然也是位难得的佳人吧?就算青春已逝,应该也还是美丽的。
出乎众人的意料,乐康公主竟然青目任家女郎,自三娘任淑慧开始,逐一叫上前看了看。
任淑清激动得身子微微发抖,两只手绞在一起,“八娘,快轮到我了,见了公主殿下我该说什么啊?快告诉我,我该说什么。”任江城微晒,“你还是什么也不说最好。沉默才是最高贵的。”就您这精神状态,还是别开口说话了吧?说出话来肯定不得体啊。
任淑清不知是听话还是太紧张了,轮到她上去的时候居然真的板着个脸一言不发。乐康公主很给面子的看了她一眼,破天荒的夸奖了一句,“任七娘倒是很安静。”
“公主殿下夸我了。”任淑清反应太慢了,直到晕晕乎乎的曲膝行礼回到众姐妹身边时才意识到被乐康公主表扬了,兴奋得脸颊赤红。
身着油绿色高腰襦裙的任江城走到乐康公主面前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嚣张又俗艳的油绿色,竟然也能被她穿的这么好看啊。
“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乐康公主命令道。
任江城依言向前走了两步,微笑昂起了脖颈。
她脖颈细长白皙,让人想起美丽又骄傲的天鹅。
这样的神态,配着她身上那漫无止境、放肆不讲理的碧绿,有一种飞扬的美。
乐康公主脸上一直是没什么表情的,这时眼眸中却闪过惊艳之色,缓缓道:“八娘,不愧为伏波将军之女。”
任淑慧、任淑贞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乐康公主坐在高高的台阶上,身前是一个楠木长案几,案几两旁各坐着名女郎,左侧的女郎年龄稍长,身着鹅黄衫子,相貌明艳,大概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右侧的女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纤瘦,面容有些苍白,斯文中又透着娇弱。
文弱女郎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任江城,“阿母,八娘很神气,很漂亮。”
任江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叫乐康公主阿母,那么,应该是芳名庾涵的那位女郎了。听说她和她阿母乐康公主一样傲慢不爱理人,现在看来传言有误,这位女郎眼神如小鹿般温顺,她并非傲慢,只是身体不好,懒怠见人罢了。
庾涵见任江城冲她笑的很灿烂,又是高兴,又有些害羞,也冲任江城笑了笑。
黄衫少女眼中满是兴味,“伏波,即降伏波涛之意。号为伏波将军,可见骁勇善战,足智多谋,非常人所及。八娘身为伏波将军之女,智计胸襟定是远远胜于寻常闺阁女子的吧?”她转向乐康公主,面颊上挂着笑容,“伯母,阿清真想见识一下啊。”
乐康公主道:“你考考八娘便是。”
任江城不由的心中一乐。这位黄衫女郎既称呼乐康公主“伯母”,那应该也是庾家的女郎了,她说“想见识一下”,其实就是想考考任八娘。乐康公主这个人大概真如章不凡所说,“很正派”,答应是答应了,说的却是这般直接了当。
乐康公主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毫不遮掩,庾清还是有些难堪和不舒服的。她脸红了红,又白了白,“是,伯母。”
“庾娘子请随意发问。”任江城含笑欠欠身。
想考我对不对?考啊。首先我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类积累了数千年的智慧,我大概会比你聪明些吧?其次,原主的记忆已大部分恢复了,她可是个寂寞的孩子,没人理没人爱的,整天闷头苦读,绝对是这个时代的才女。庾娘子,你随意发问好了,你能问住我的机率实在太小了。
庾清脸上含着笑,目光盯在任江城脸上,眼神却是有些税利的。
任淑慧、任淑贞等人也兴奋了,“八娘会不会被考住啊?”“应该会吧?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女郎的学问一定好,八娘比不了。”“什么叫世家?人才辈出,族中无论男子、女子均才学过人,才配叫世家。庾家是我朝第一流的世家,人家庾娘子能问不倒八娘?八娘就等着丢人现眼吧。”“就是,等着丢人现眼吧。”
庾清缓缓站起身,冲任江城施了一礼。
任江城含笑还礼。
庾清道:“八娘既是伏波将军之女,应该听说过北方的奢延古城吧?奢延城防坚固,城墙是白色的,传说城主当年命人以糯米汁掺拌砂石泥浆堆砌城墙,城墙修好之后全命人以刀剑刺墙,若墙能刺动,便命人杀死砌墙者。因此,工匠无不尽心竭力,将城墙修得异常坚固……”
“怎么说起北方的古城和城墙来了?”任淑贞纳闷之极,小声嘀咕,“闺中女郎,谁留意这些啊?有什么用?”
任淑慧白了她一眼,低声警告,“人多嘴杂,六娘慎言。”虽然她也不知道庾清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不过她到底不像任淑贞似的莽撞,事态不明的时候,可不愿意妄加断言。
任淑清轻叹,声音低不可闻,“庾家之所以是一流世家,难道是因为这个么?”
她声音虽低,任淑慧还是隐约听到了,不由的呆了呆。是啊,任家的女郎觉得这些事和女子无关,庾家的娘子却是信口拈来,如数家珍,这就是任家和庾家的区别了吧?怪不得庾家是一流世家,任家却只是末流……
见识,眼界,才华,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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