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给了沈东舒与徐叁这对师兄弟合作的机会。
只是,差使实在不是非常美好。
沈东舒与徐叁都非常期待钱永道出面主持修订大典的工作,毕竟这是非常荣耀的事。而且,先生与学生,师兄弟之间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利益共同体。
钱永道如果能获得更高的名望,沈东舒与徐叁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受益人。
当然,在钱家出了那种丑事后,沈东舒与徐叁都认为,钱永道应该接下这件差使来修补钱家的威望。虽然,在钱家官司之后,徐叁对待钱永道的态度虽然仍然亲呢恭敬,但是在内里很为自己的老师惋惜。
不论这两个最出色的学生如何劝说,钱永道一径叹道,“我已经老了,唉,而且,子孙不肖,我有何颜面来主持修订这样的盛世奇典。”
“先生,是陛下吩咐我与师弟前来请先生的。”徐叁没白比沈东舒多吃十几年的盐,徐叁温声道,“陛下这样看重先生的学问,敬仰先生的人品,先生哪怕不愿意,不如我带先生进宫。皇上有这样的美意,即便先生有难处,若是亲自见一见皇上,推辞这件差使,也显得先生对皇上与朝廷的恭敬之意。”关键他们难兄难弟就好交差了。
钱永道有些意动,他叹道,“只要能在图书馆里做一个老管理员,我就求之不得了。”能做一辈子学问的人,起码是爱惜学问的。钱永道对于图书馆里一些古籍的翻印珍藏异常渴慕,这些天,他自图书馆里借了三本来,一面自己看,一面命钱端玉抓紧时间抄一册,自己收藏。
沈东舒见状笑道,“先生,您一世最爱惜学问。此次皇上有修订大典的意思,先生可借此机会一观天下之书。此典籍修成,便是天下读书人都得感佩先生的功勋。”
钱永道摇摇头,他实在已经不再年轻了,温声道,“我这个年纪,唉……”
徐叁温言劝道,“先生如今身子骨尚且硬郎,若有不预之处,正好让小师弟来帮你的忙。我看小师弟聪慧颖悟,芝兰玉树一般,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在小师弟这个年纪,是远不能及的。”
两个学生虽然年纪相差十几岁,却个顶个儿的人尖子人精,这样一句一句的把钱永道哄的颇是愉悦。钱永道笑,“你们这些好话,我听听倒罢了,全当你们孝顺,哄我开心。”看钱端玉一眼,钱永道笑言,“偏叫他听到,他可是个实心眼子。”
钱端玉笑,“父亲放心,我晓得,师兄们不过是鼓励我罢了。”
“唉,学问不见半点儿长进,如今脸皮倒是愈发厚了。”
钱端玉在帝都见的人比淮扬多多了,眼界渐宽。虽说淮扬有头有脸的人也不少,只是那到底是钱家的地盘儿,谁见了钱家小老爷、钱永道的幺子不得客气三分呢。
可是在帝都,人们或者会敬钱永道三分。毕竟,钱永道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帝都里皇家宗室、国戚豪门、高官权臣,满地比是修练成精的老狐狸,一不小心就得栽坑里,钱端玉跟着父亲见客或者出去交友,长进颇多。
两位最杰出的弟子这样来回的劝说游说,又有皇上意思在里面,钱永道也只有亲自进宫里与明湛解释。
明湛正琢磨着,若是这老匹夫实在不知趣,他非想个法子弄死钱永道不可。正跟阮鸿飞窝在一处儿叽叽咕咕的发坏水儿呢,谁晓得沈东舒与徐叁这两人一出马,果然就不一样啊,钱永道竟然进宫了。
唉,不能把这老东西搞死了,明湛好不遗憾。
“久闻钱先生大名,邀你来帝都日久,朕一直忙碌,竟耽搁到现在才见面。”明湛展现出适当的热情,又不失帝王的威严。明湛是皇帝,哪怕是刘皇叔,自己愿意三顾茅芦是一回事,若是被人逼着三顾茅芦,则是另外一码事了。
若是钱永道真不识趣,明湛不得不考虑给他个没脸了。
钱永道其实身子相当不错,虽然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但是钱永道精神矍铄,脊背笔直,双眸湛然,怎么看再活个二十年完全没问题的样子。钱永道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明湛忙道,“徐叁,扶钱先生起来。有事弟子服其劳,东舒,给钱先生搬个绣凳来。”
哪怕钱永道早闻皇上是个奇怪的人,也没料到,皇上这样怪。
边儿上宫女内侍一大堆,偏要让徐叁沈东舒动手。虽然钱永道是徐叁沈东舒的先生,可是在明湛面前,徐叁是一品户部尚书,沈东舒乃一品淮扬总督,钱永道却是个早已致仕的白衣。
让徐叁与沈东舒伺候钱永道,非要说合适,也合适。
但是,总有些怪异。
钱永道坐在这方绣凳之上,他并非那些埋头做学问而不通世情之人,皇上这样的吩咐,钱永道心绪难免翻腾。
这个时候,别管内心多么怪异,钱永道也得先答明湛的话儿,谦道,“老朽之人,能得陛下青眼来参加图书馆开馆之盛事,已是天赐大福。”
明湛笑,“图书馆之事,与朕将要延请先生所做之事,微不可比。”
钱永道不急不徐道,“老朽这些时日去了帝都图书馆……”
“先生不愿意吗?”明湛直接打断钱永道的话。
钱永道这一辈子,自从功成名就之后,再无人会打断他的话。这在礼节上,打断别人说话,也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在皇上面前,什么礼节礼貌都是狗屁。皇上是什么人,他愿意打断就能打断,别说只是钱永道,明湛当初连凤景南的面子都削过。钱永道虽然学问好,但是在皇权面前,孔夫子都不算什么,何况区区一个钱永道。
明湛直言相问,饶是钱永道也实在没有既不伤害皇上自尊又能婉言拒绝的方式。
明湛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永道,这老头儿生的不赖,到如今也是个帅老头儿。只是明湛向来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人,更对文人的一些小伎俩有些看不上,勾了勾唇道,“朕看先生的身子尚且可以,以往太祖皇帝时候,楚越楚相年逾八十尚且在太祖皇帝手下为相,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钱先生的年纪与楚越为相时相比,尚年轻几岁。若是钱先生不放心,朕这里有的是太医,便是三日一次平安脉,也没什么困难的。”
“若是钱先生自认学问不够,那就更不必说了,这话说了就是欺君。你本身是德宗时的状元,这里徐叁钱东舒也是你的学生,俱是状元出身。”明湛道,“如若是钱先生都自认文才不够,朕真不知道谁的学问比钱先生更好了?”
“再者,钱先生家里的官司,朕也知道。”明湛淡淡道,“那事儿,与钱先生无关,暇不掩瑜。”
“钱先生,焉何要对朕的邀请屡次推辞呢。”
明湛的路子向来是让人猜不到摸不着,无路数可寻。
钱永道总想着能登基既建图书馆的人,定是个懂礼数之人。不想,明湛说话行事这样的生猛,完全不能人留半分退路。
皇上的话到此地步儿,钱永道除了领旨,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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