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秘书紧锁着眉头,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两个年轻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如此之快,叫他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成为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他深感惭愧!仿佛是他欠下了两个人什么,才使他们遭到如此痛苦和折磨。他的眼睛有些潮湿了,他不敢再正视他们。他低垂着头拍着王坚的肩头,说:
“你们先回去吧。要挺住。记着,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保重啊!”
魏晓飞深深地垂着头。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玻璃刺出了血,她把整个手指含在了嘴里。
“我要告他,到县委去告他!”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干部从门口挤了进来,他按着王坚的肩头,对着魏晓飞,用亲切温和的声调劝道:
“姑娘,下边有你爸接着,这儿有书记在,你告什么?上哪去告?还是回去吧,回去好好劝劝你爸,这才是唯一的办法呀!”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个青年人的眼里都流出了泪水。皮肉挨打时,他们咬紧牙关忍受了;外界的各种打击和诽谤,他们坚持正义从未软弱过。他们忍受了心灵上那无法掩饰的创伤和悲苦,一丝不苟地坚定自己的信念,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然而,现实生活竟像恶魔一样萦绕着他们。那是迂回曲折、百孔千疮、惊心动魄的噩梦!在这漫无边际、混沌不清的梦境中,他们无休止地旅行着。他们疲乏了,但他们没有厌倦,没有丧失做人的信心和毅力。他们像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一样,有谁能知道他们的内心在承受着超出他们负荷几倍的思想压力啊!这位老干部心平气和的劝慰,却会使他们忍不住这悲伤的泪水……
天气隐晦极了。宇宙间弥漫着昏暗。冷风呼呼地嚎叫着,像疯子一样,横冲直撞。
时已黄昏。大地上显得一片荒凉。不知什么时候雪下了起来。茫茫的旷野,笼罩在蒙蒙的雪夜之中。
“冷了吧!”王坚开口说话了。他去捂她的脖子,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怎么不把口罩和手套戴上。”
魏晓飞没有言语。口罩挂在脖子上也已经冻得梆硬,手套不知丢到了哪儿。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痛苦居住在适合于它们的一切事物中。光滑裂缝的大道,只有冷风在赛跑,只有雪花在哭泣。它们都酝酿着无情的严寒。
“王坚,你说我们活着还有什么必要吗?”问这句话时,她心中已经空无办法了。她对自己的事情,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爸爸逼着她,屯子里的风言风语攻击着她,王坚受罪等着她,王喜财带气骂着她,就连一贯抱有幻想的组织也排斥着她……她还有什么希望和光明可想的!她宁愿自己继续成为众人注目的猎物,她不愿再成为生灵们谈笑的话柄,她不愿再为自己酿造生活的苦酒,她不愿再这样无度地摧残着她所心爱的人——一路上,她反复思考。她艰难地熬过了三个春秋。三年中的每一个朝夕都是不堪回首的!然而三年毕竟是有数的,未来呢?更叫她不敢相信而且已成为事实的是,自己又亲手害了王坚。他酷爱他的教学事业,胜似自己的尊严!两年来,无论社会风云多么变化无常,无论家庭生活条件多么艰辛,无论外人怎样鄙视他,他始终坚定不移地执著地热爱自己的教学事业。他的一颗心与朝霞一样燃烧,他额头上的汗水同露珠一样闪耀。听见人们的赞扬声,她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现在,杨文平一个电话结束了这本不该结束的一切。她痛心,她失望。死神合情合理地侵犯了她的心房,她默默地承认了这一切。
“说话!你还有什么活头?”她冲他喊。
“……”
风卷着雪,像饥饿的猛兽一样发着狂。东北风里传来了屯子里老牛和家犬的嘶鸣声。王坚吃惊,呆滞。他木然地闭上了双眼。
“你这个软骨头!”
正常的大人都惯用自己的行动造成一种气势,再用这种气势来维持自己的某种心理态势。所以说,有心理支撑力的人,也就是敢于行动的人。
他睁开眼睛重重地摇着头,双手搭在她的肩头,说道:“晓飞,你冷静点,不要这样。”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的话!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手!”她感到愤怒、感到痛苦。
浓重冷酷的夜空里,回荡着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凄厉的寒风也在呜呜地哀号,像在哭诉着人世间的不幸。
他理解她。他知道。哪怕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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