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县,荀氏、刘氏两大宗族中知名天下的就有十几二十人。若再加上阳翟、许县这些地方,阳翟郭、辛诸姓、许县陈氏,也都是名士多有,才俊尽多。张献忠虽然见识广今已有十余年,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延绥里,因而,对各地的名士不能尽知。
二来,他虽知道一些“名人”,但大部分都只知其名,不知籍贯。并且现在离乱世远不远不说,说近也不近,这些“名人们”中有很多还都很年轻,也许已显名当地,却还远没有海内皆知,故此,他每见一个外地来的人必会与之交谈,问其本地名士,以希望可以多听到几个“熟人”。
这希望多听到几个“熟人”,并不是说他想把这些人都收揽到手下。以他现在的实力与名望,他深知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他这么做,其实也只是为了“求个心安”、“求个后路”。纵不能结交,但知道了籍贯后,总胜过盲人摸象。何况了,万一日后有机会结交到呢?
他看似醉眼朦胧,实则心中清醒,提起精神,倾耳听乐进说道:“此三人皆俊才豪杰。一名陈阳,武阳人也,刚直壮烈,足智多谋,与海内知名士皆相连接。一名程立,字仲德,东阿人也,身长八尺三寸,美须髯,胆雄谋广,善决断,有奇名。一名卫兹,字子许,陈留人也,家资豪富,少举孝廉,有盛德,郭林宗称其‘少欲’。”
“陈阳、程立、卫兹?”
“能被乐进如此隆重介绍,这陈阳与卫兹想必就是那两个人了,若我所料不差,这个程立如果真是程昱的话,此三人的确称得上‘俊才豪杰’。”张献忠寻思完,笑着对乐进说道,“乐君,此三人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不知你可认识他们么?”
乐进有些惭愧地说道:“此三子皆我郡中名士,我出身寒家,与他们相比便如禽鸟较之凤凰,却是只曾闻过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张献忠连连摇头,说道:“以我看来,他三人虽然名士,但乐君也并不逊色。孤身一剑,冒雪冲风,徒步数百里为奔师丧,乐君此举,岂是常人所为?”
张献忠热情招待乐进的本意,不用多说,自是有一点小算盘在其中,所以在听了乐进的回答后,虽然略微有点失望,但也不愿刺激他的自尊,一句夸奖之后,轻巧巧地再又将话题带走,问道:“大同乃我九边重镇,我久闻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如前汉之申阳,以战功封河南王;丁宽,易学名家;陈汤,立功异域,威震百蛮。……,遥想前贤风采,不觉令人神往。不知今时今日,除掉乐君郡中的这三位俊才外,还有什么大贤杰出么?”
“今我兖州,最为天下知名者自然当数陈留蔡公伯喈,山阳张公元节、刘公景升、檀公文有。”
蔡伯喈,即蔡邕,其人多才多艺,辞章、数术、天文、音律、书法等等,无一不精。熹平四年,定《六经》文字,内容由他书写,立碑在太学门外。当碑立好后,慕名而来观看和摹写的士子不计其数,只每天去的车辆就有千余,填塞街陌。因早前得罪了中常侍王甫的弟弟,现亡命在外。
张元节,即张俭,因为得罪了中常侍被朝廷通缉,他困迫亡命,望门投止,凡被他投靠的人家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因此前后受到重刑而被灭门的有几十家,宗族亲戚尽数都被处死,郡县为之残破。在整个的党锢之祸中,因他而引起的杀戮可谓是最为酷烈的。
刘景升,檀文有,名敷。他两人都与张俭同郡,同为山阳人,与范滂等人并称“八俊”。
张献忠叹道:“此数公之名,我久仰矣!蔡伯喈旷世逸才,张元节不畏强御。刘景升曾汉室宗亲,檀文有志行高洁。蔡、刘、檀诸公且不说,只说张公。因他一人,死者数十家、数百人,既有垂垂老者,也有黄口孺子,虽有伏死者在前,而后继者不惧。此即孟子所言之‘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么!唉,死者多为齐、鲁名家,昔者田横乃齐国贵族之后,为高祖所破,守义不辱,自刎献头,宾客五百人闻之,皆慕义从死,高祖因而叹曰:‘岂不贤哉’!……,齐鲁多奇士,齐鲁多奇士!”
当世人对“名节”的追求是后人无法想象的,那些名士、真儒,乃至有一些的市井游侠们都是真正地做到了“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真正地做到了“舍生取义”。张献忠问道:“我听说张公被人送出了塞外?”
“据说是被东莱李笃护送出塞的。”乐进旋即又补充一句,“我也仅是耳闻,不知真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