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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颠簸中冲上了云端,阴沉沉的天,东麓山阜上隐隐鸡鸣寺的塔影在渐渐地远离视线,终,不再见。
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个小匣子,那里,装有天诺一半的骨灰,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抔悲凉的灰?
那是她跪在天诺的遗像前整整一个下午,才得到允许带走了。
她在葬礼上倔强地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她希望她能满足他的心愿,尽管,她不能替他实现。
城郊的墓林里,只有他另一半的骨灰,他黑白的相片嵌在花岗岩的墓碑里,他依旧温存地笑着,唇角微微上扬,有着好看的弧度。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的会场里,他在门口就这般对自己笑着,轻言细语:“谢谢亲临!”
天诺,我来了,你却离开了。
轻轻地将那层层包裹的小匣子搁在膝盖上,从衣兜里取出那枚火红的雨花石,她庆幸她带的这件衬衣左上胸有着一个小小的口袋,她也将它放了进去,那里,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可是天诺,我却再也听不到你强有力的心跳了。
久久地将脸朝向窗外,窗外的云层在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可手心的那枚石头,却依旧有着饱满红润的色泽。
江城的天空在日暮的时分堆积着厚厚的乌云,周小蝶木然地取着门钥匙,行李在脚边慵懒地躺着,钥匙圈上拴着一枚红豆,那是曾经天诺系上去的,暗暗的红,在阴霾的天空下,没有一丝生命的光泽。
灯光依旧一霎间亮起,只是窗台上那尾小红鲤,却不再翻腾着从水中跃起,水有着浑浊,那尾鱼静静地躺在两枚石子的中间,翻着肚皮,火红的鳞片,仿佛沾满尘埃的颜色。
它也去了,离开了这尘世间。
周小蝶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沙发里,久久地看着那空空的鱼缸,那里,她将那枚带着自己体温的雨花石放了进去,看着它在水里慢慢慢地沉了下去,沉到水底,只留下呼吸的痕迹。
推开房间的门,门楣上那串驼铃在寂静的风里清脆的响起。
一切,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周小蝶伸手取下了驼铃,她记得她最初将它挂在了窗口,风偶尔路过,铃声悠长。可天诺坏坏地笑着,听说驼铃会招魂,不死的魂灵会在夜色里从窗前飘过。
窗前,曾经那枚粘钩仍在,周小蝶将那串驼铃重新挂了回去,天诺,夜色里,从我的窗前飘过,请记得它,它的召唤,就请稍留片刻。
泪无声音的滑下,窗下的书桌,几册了无生气的书歪歪地倒着,落了一层淡淡的尘,顺手放进底层的抽屉里,却看到了那厚厚一叠的打印稿。
“胃病的禁忌”、“胃病患者的合理膳食”、“胃病患者的日常护理”、各种养胃暖胃食品的菜谱,曾经什么时候,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关怀着自己,而自己,却茫茫然寻了这么久,这样久,才知道原来是他,这一生原来是他。
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时钟在滴答着,没有鱼翻腾的声响,仿佛一切,了无生气。
了无生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