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刘姑娘分明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岂会与你有干系?”高玉成气哼哼的反驳。
杨丰袁瞅也未瞅他一眼,径自禀道:“草民在两年前与刘姑娘订立了姻事,后因要出外经商,便暂未迎娶。草民前几日回到扬州后,立即去刘家商定迎娶的日子,”说着,他冷冷睨了眼高玉成,“岂知这位高公子也抬了礼去,说刘夫人已将刘姑娘许配给了他!”言语间,他从怀里摸出份庚贴,高举过头顶,“这是草民与刘姑娘交换的八字贴,请王爷过目!”
他一将庚贴拿出,那高玉成也不甘示弱的取出张大红贴子,“草民亦有贴为证!”
明岳上前将两份庚贴接过,回身奉至朱棣面前。朱棣看罢,暂不予置评,漆目扫向那书生,问道:“你亦自称是这位刘姑娘的相公?”
书生有些战战兢兢的躬身一揖:“小生沈林书,与刘家乃是邻里。一年前,刘伯母向家母提及刘姑娘一直未能出嫁,家母素来极喜刘姑娘贤淑孝顺,加之小生为考功名一直未娶妻室,故向刘伯母提了亲。刘伯母当日也应诺下了。恰小生投到湖广大儒陆先生门下,便打算学成后回来迎娶刘姑娘,岂知一回来,就遇见这几位争说已与刘姑娘有了姻事。”
杨高二人面露冷笑,只那英气逼人的年轻汉子依然无怒无异。朱棣表情讳莫,视线终投向了这年轻汉子,隐有几分打量:“你又有何据理?”
年轻汉子泰然自若的拱手道:“草民潭渊,与刘姑娘的亲事,是家父与刘伯父在二十二年前订下的。”他嗓音清朗,将原委有条不紊的说了出来。
原来潭渊之父曾为杨州府的一介武官,与刘父是莫逆之交。刘父在生下女儿素素后,两家便订了娃娃亲。未过几年,潭父被派回原籍清流县为官。又隔几年,刘父因病去世,时长日久,两家就中断了音讯。眨眼间,素素已至嫁龄,但潭家一直未来提亲。待素素长到十八岁时,刘母觉得不能再等。就在这时,妻室早亡的杨丰袁请媒人上门说亲。刘母见潭家一直杳无音讯,遂应下了杨丰袁的提亲。杨丰容很快下了三书六聘,可没几日他就与人外出经商,这一去便是两年。刘母心急如焚,与沈母闲聊时吐露有将素素另许人家的意思,沈母深知素素婉约贤惠,当即便向刘母提亲,刘母也答允了。可是这当口,沈书林拜到名师门下学习,便与刘母商议学成后再来迎娶素素。这晃眼又是两年,沈家一直没有消息,而沈母似乎开始嫌弃素素年纪太大了,言语间隐约有了退婚的意思。刘母着了急,恰好高玉成闻知素素容姿娉婷,想娶素素为偏房。素素这时已二十有二,尽管容色过人,却也过了好韶华,刘母便又做主将素素许配给了高玉成。
几天前,高玉成喜滋滋的抬了礼去下聘,岂料刚回扬州的杨丰容也上门去商议迎娶之期。好巧不巧的是,沈书林学成归来了。他倾慕素素已久,虽知沈母不大喜欢素素了,但坚持要遵守诺言去提亲。当下,三家人撞到一块,于是争扯不休起来。就在这混乱的当口,多年未联系的潭家竟也备了迎亲之礼来,原来潭父与潭母接连逝去,潭渊一直在守孝,故才耽误了这些年。四家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互不退让,今日便拉扯着去公堂打官司。半途见到张府尹,便一路跟了来。
听罢原委,朱棣与徐长吟等人莫不是摇首,目光皆瞧往一直低首不语的刘素素。朱棣对刘母道:“刘氏,你许婚又毁,也未知会对方,可知此举不德?”
刘母泣涕磕首:“王爷明鉴,先夫与潭家订亲已逾二十余载,潭家即不提亲,也不退亲,小女无怨无悔的等到二十岁,大好年华都已没了,民妇才将小女许给了杨家。哪知杨老板一走又是两年,也没个交待,民妇也是没可奈何,才又许了高家。民妇绝不是要贪图他们各家什么,只是想让小女嫁个好人家,不要耽搁了这一生。”
她提及三家,却没说到沈书林,而偶尔扫到他的眼神也是不悦居多,想来对沈家的添乱很是不满。不过,沈母当年也只是口头上提了亲,并未下聘,后又有嫌弃之意,刘母会心生不快也在情理中。其实,这事说来也实属无奈。刘母并非纯心毁婚,而是各家下聘又久而不娶,被耽误的只有刘素素。在极好的年华都在等待中虚耗殆尽,待能出嫁时却只能为人偏房,受委屈的是她才对。
朱棣与徐长吟互望眼,徐长吟向他低语数言,朱棣旋即看向刘素素,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刘素素未语泪先垂,重重磕头:“这些事全为民女一人之过,与家母无关,王爷如要降罪,就请降罪民女一人吧!”
朱棣淡声道:“本王并未说要降罪于你或令堂,纠其底因,你亦是受累之人。不过,令堂收受潭、扬、高三家的聘礼是实,也与沈家有过口头姻约,本王不能随意偏袒哪家。这四人之中,只能由你选择了!”
在场众人无不一怔,绝未料到朱棣会让一个女儿家自行择婿。刘素素脸色乍红还白,这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有哪个女儿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择婿的,这不是叫人看尽笑话吗?即使她选择了一人,另外三人能放过她和母亲吗?
朱棣似未看见她的左右为难,缓缓又道:“考虑的如何?你愿嫁给哪一人?”
刘素素陡地抬头,咬牙道:“民女谁也不愿嫁,情愿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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