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认为最有前途的学子,施以小恩小惠,百般拉拢,在其身上打上自己的烙印,等到这名学子真的高中了,就成了自己这一党的人,就算没有拉到自己这边来也结了个善缘,以后好说话嘛,说白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小恩小惠是要回报的,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就在明年,反正都是要回报的。那些大官干得最上心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争权,二是施惠————或许说是长线投资更合适一些,争权当然是寸步不让,长线投资也不能落下,万一自己失势了也好有个照应嘛。他这个门生的身份也是这么来的,孙阁老的门生,听起来挺威风,天知道孙承宗大人还记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门生!不过方县令有办法让孙阁老记起自己,眼前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孙承宗爱才,而且慧眼识英才,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一手提拔了袁崇焕、赵率教、满桂等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正是这些牛人把关宁防线经营得铜墙铁壁一般,让后金屡次撞得头破血流。现在满桂、赵率教已经战死,袁崇焕入狱,曾经将星云集的关宁军就只剩下一个祖大寿了,阁老肯定忧心如焚,而自己在这个时候举荐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物,要让他记起自己,又有何难?
杨梦龙哪里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肚子很饿,肚皮都贴到后背去了,还冷得要命,实在没有心情跟方县令闲扯了,很干脆的点头答应。方逸之大喜,亲自在前面引路,将杨梦龙等人带进城去,同时吩咐加仆赶紧回去设宴,为杨梦龙等人接风洗尘。杨梦龙指了指许弓,表示这位也是有功之臣,而且伤得很重,方逸之二话不说,让人去请大夫,那态度,真没话说的。
这县城给杨梦龙第一个感觉就是穷,真的很穷,大多都是些低矮的平房,墙壁千疮百孔,只能用稻草塞着,太穷了。偶尔有几幢宅子,却是红砖碧瓦,十分气派,贫富差距之大,令他惊愕。现在街边屋檐下蜷缩着无数逃难到县城来的平民,冷得瑟瑟发抖,不远处,两条街道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脏兮兮的大碗高高举过头顶,原来是官府正在施粥。衙役拿着水火棍来回巡逻,发现插队的就一棍打过去,可就算是这样,插队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没办法,大家都饿狠了,谁知道落在最后还有没有自己的份,当然得想方设法的往前挤了。
一名牛高马大的汉子突然转过身来,瞪着后面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破口大骂:“挤挤挤,挤什么挤,你是不是急着去投胎了!?”
男孩愣愣的与那壮汉对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身后那名妇女赶紧道歉:“这位爷,这孩子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饿狠了,又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俺代他给您陪不是了!”
壮汉瞪了那孩子一眼,又看看这个瘦小的妇女以及她怀里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谁耐烦顶着这刺骨的寒风在这里排队啊。你们也怪可怜的,算了,俺让一让吧。”说着走到了这俩母子后面。那妇女不住口的道谢,男孩子呜一声哭了,叫:“娘,俺饿!”
妇女用枯瘦的手揉着孩子的脸,说:“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能轮到咱们了……”
筱雨芳怜悯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可怜……”
杨梦龙也是鼻子发酸,问方逸之:“大人,为什么不多开几个粥铺,好让他们早点吃上一口热食暖暖肚子?”
方逸之苦笑:“多开几个粥铺?谈何容易啊,县衙里没有多少存粮,只能施一点稀粥,就这样都还僧多粥少,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唉,这世道,真的叫人没法活了啊!”
杨梦龙抿抿嘴,对明末农民生存之艰辛又有了更深的体会。在二十一世纪,别说他这种富二代了,就算是贫困山区,也不愁衣食的,顶着刺骨的寒风大排长龙,忍受着白眼和咒骂,只为了得到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这对他而言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再这样下去,不等建奴打过来,这些难民就得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掉大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