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行了方便,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他。
卢小闲回头一看,却见普润已盘膝而坐,为死去僧人念诵经文。神色并无悲痛凄惶,却是平静祥和,阳光照在他的眉梢眼角,竟有一种神圣之感。
卢小闲向身边的小沙弥问道:“摔下塔的是什么人?”
“死去的是寺中首座净修大师父,哭的那位是他大弟子,僧值元觉。”
净修是元觉的师父,卢小闲听元觉说起过,但从未见过。
沉吟片刻,卢小闲默不作声走过去,俯身察看地上尸首,神情专注。
元觉泪眼模糊,突然看到卢小闲,不禁一呆:“是你?”
元觉显然认出了卢小闲。
“是我,元觉师父,我们又见面了!”卢小闲点头后便问道:“元觉师父怎知他是失足坠塔?”
“啊……”元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这……这,师父他人在塔下,当然是摔死的。”
“是么?”卢小闲在地上捻起一把浸了血的土,“高处坠落,看头上伤势,出血应当甚多;但地上却只有些微血迹,且位置都在头部伤处一侧,并无飞溅迹象。此外就是这伤口,自顶骨到后枕,呈长型开裂.显然是钝器所伤,绝非正常摔落。”
直起身来,卢小闲将手负在身后,盯着元觉,淡淡道:“元觉师父,他不是失足落塔,而是被人击中后脑,移来这里。”
元觉张开嘴都忘了合上,呐呐道:“那……到底是谁杀了他?”
就在此时,卢小闲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僧众均垂手而立,一名气度非凡的老僧
出现在卢小闲身后。
普润也站起身来,恭敬向老僧行礼:“主持!”
上次办案的时候,卢小闲见过弘智主持,此次再见到他却与上次的感觉又有了不同。弘智主持虽然须眉都已花白,骨干精瘦,但双眼湛然,绝不像一般老人的混浊无神,而是光芒闪动,似有大智慧深藏其中。
“主持!”元觉一见老僧,立刻扑跪下去,痛哭流涕,“我师净修,他……他死了!”
见他如此,身后的一众僧侣也跟着跪下,一时间哭声一片。
弘智主持不发一言,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抚摸元觉头顶。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皱纹密布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却尽是温暖抚慰之意,让人心中宁定。不知不觉中,哭声渐渐止了,四周静了下来。
“有生有灭,这是诸法无常之理。去吧,不必悲伤。”
声音苍老,元觉站起身,虽仍悲戚,神色已不似方才仓皇。
卢小闲不动声色注视眼前情景,直到弘智主持将目光投向他,这才上前打了招呼。
弘智主持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海叔在身后突然问道:“姑爷,您说这和尚是被人打死的?”
“有此可能。”卢小闲抬头望了望宝塔,“尸身沉重,遇害之地不可能离此太远。或许……就在这塔内。”
一阵风过,塔上铜铃发出清脆响声,犹如半天梵乐。天碧如洗,古木荫荫,一派静穆深幽,又有谁能将此佛门清静地与杀人现场联系起来,但地上血迹却无情地揭露了这个事实。
卢小闲一撩衣袍便向塔门走去,却被元觉拦住了:“施主,不能进去。”
“为什么?”
元觉伸手指向塔前一座石碑,上刻着“御敕”字样:“塔中珍藏有前辈高僧的舍利,陛下颁过诏敕,非本院僧众不得擅入。”
卢小闲没想到还有这层障碍,正要说话,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普润合什一礼,拿起塔边的一把扫帚横捧于双手,向高塔跪拜:“血光不洁,令佛气蒙尘。弟子普润,今日涤荡尘土,还各位先师清静之所。”
说罢,普润径直走入塔中。
元觉张口结舌,连阻止的话也来不及说,转眼瞥了那座御敕碑石,脸上现出异样神情。
眼看普润身影没入塔门,海叔这才醒悟过来,不禁大为佩服,低声道:“这个普润和尚当真有一手。”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静观便可。”
“不过,”海叔瞥了一眼神色仓皇的元觉道,“姑爷,你不觉得这人甚是奇怪么?”
卢小闲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元觉,只见他依曰呆呆望着入口处的石碑,一张养尊处优的白胖脸上已有细密汗珠。
沉吟片刻,卢小闲转向身边小沙弥,和颜悦色问道:“小师父,这塔平时出入的人多么?”
卢小闲前番办案来过慈恩寺,小沙弥自然认得他,听他问话,赶忙答道:“不多!这是师祖们寄骨的地方,主持曾要我们不可打扰,平常很少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