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使节已经上前夺过了魏王府属官手中捧着的印绶,转而将特进、太子少保的两颗印绶置在了魏王面前。
武承嗣茫然瞅着吉顼,一言不发。
吉顼斜着眼睛,冷冷地催道:“请魏王殿下奉制谢恩吧?!”
武承嗣依然跪在地上犹如泥雕木塑的一般,死死沉沉不见动静,持节的春官使节随即唱道:“请殿下奉制平身!”
这样再催了几遍之后,武承嗣这才木然抬起头来。吉顼看得分明,武承嗣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景状,头上箍着一条发带,眉目之间满是死气,只是狠狠盯着眼前的吉顼,阴阴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道:“本王恨只恨,没能早处置了你这个老匹夫,竟然留你在世上蛊惑主上,我只恨……”
话没说完,吉顼就走上前来蹲下,盯住武承嗣双眼,锁住眉头,眼脸之下隐隐抽动,截然打断他的话道:“今上万岁何等圣明,圣聪岂是你我臣下可以蒙蔽的?”
说罢,吉顼将盛着制书的紫檀匣子,撴在魏王眼前,口中说了句:“告辞!”,便愤然转身拂袖而去了。
各衙门的使者也都紧随其后,鱼贯而出。只留得魏王府一干人等,凄凄然哭做一团。
吉顼回来后得知,他离开之后武承嗣又昏死过去了。
说罢,吉顼意犹未尽道:“武承嗣撑不了几天了,武三思倒是见风使舵,早早向太子表了忠心,武氏继续大统之忧已经没有了,李唐天下不日便可恢复,这是天意呀!”
“天意?”卢小闲悠悠然夹了口菜,又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吉阁老,您把事情想的太
简单了!”
“卢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吉顼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卢小闲抹了一把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太子最终能不能继承大统,还很难说呢!”
“这怎么可能?”吉顼闻言大吃一惊。
“为什么不可能?”卢小闲玩味的瞅了一眼吉顼,“要不咱们打个赌?”
“打赌就打……”吉顼猛然想起上次佤卢小闲打赌之事,赶紧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里。
狄仁杰听出卢小闲话中有话,小心翼翼的问:“卢公子,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危机了?”
“陛下年纪大了,太子名正言顺做了储君,魏王与梁王已然没有了机会。若按部就班,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承大统,便硬顺理成章了。可问题是……”说到这里,卢小闲顿了顿,“城堡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树欲静风不止,有些事是不可预测的!”
狄仁杰霍的一惊:“卢公子,你的意思是相王?”
“有可能,但也未必!”卢小闲模棱两可道。
“能否说得详细些?”吉顼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天机不可泄露!”卢小闲一逼高深莫测的模样,任凭二人如何追问,就是不吐露一字。
一场好好的酒宴,顿时变的压抑而索然无味。
……
洛河之上,河面开阔,清风徐来,确是洛阳城里最凉爽怡人的天然去处,纵是水上有些日头,也都被画舫的凉篷给遮了个干净。能在洛河上游弋的画舫,都是雕栏画舷、绸帐丝幔的争竞奢华,船上都带了乐班,笙歌阵阵,靡靡于碧水清波之上。
此时洛河上正是轻丝软管,细乐缭绕,却只听一阵锣鼓的声音鼓噪开来。
传来锣鼓声的那艘船高大轩敞,宛如一座浮动楼台般。那大船上的人自然也不去理会是否吵了别人,男男女女一群纨绔正在大呼小叫,正在进行弹射和和射鸭的游戏。
与射箭不同,弹射射出的不是弓箭,而是金弹子或石头等硬物。
把做了记号的鸟放出去,谁用弹弓打中交来,便进行计数。
按理说,这本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但李裹儿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手里拿着竹子制成的弹弓,木制的鸭子放在水面上漂浮后,李裹儿以弹弓射之,弹无虚发,没有任何人能比的过她。
李裹儿本就漂亮,有了这一手绝技,武延基、武延秀、武崇训等诸武子弟忍不住都会送上赞叹,唯独卢小闲躲在一旁,就像没事人一样。
越是这样,李裹儿越是忿忿然。
她把卢小闲逼到画舫的角落,很不客气的质问:“你为何视我为无物?“
卢小闲挠挠头道:“没有呀?”
“你别给我装傻!”李裹儿越加生气,“我的弹射难道不好吗?”
“好!非常好!”卢小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那你怎么连一声喝彩也没有?”李裹儿恨声道。
“这有什么?”卢小闲莫名其妙道,“你姐姐投壶比你强,我不是也没喝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