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急忙起身,就见外头沈嘉的身后,正跟着几名不认得的小姐,前头的两个神采飞扬,上身玫瑰红遍地金的小袄,下头是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胸前一副镶红宝莲花图样的赤金项圈,光彩夺目,似乎与自家几位姑娘很是亲近,一进来便笑着给永昌郡主施了礼,便来拉几位姑娘的手。
想到七姑娘口中说过,永昌郡主处很有几位显爵家的姑娘与她亲近,锦绣心里头便有了些谱,只是目光,却落在了众人身后,一个缓缓踱进来的女孩儿的身上,见她身上一身儿粉红绣金的衣裙,头上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未语先笑,只往永昌郡主处走去,笑道,“这几日手里闲着,给郡主绣了一个荷包,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欢。”
说完,便将一个极精致的荷包恭敬地奉到了永昌郡主的面前。
永昌郡主向来喜欢精致的东西,见了便笑开了,指着这女孩儿笑道,“看看,我就说这孩子有孝心不是?”
“郡主留我们姐妹在府里住着,我孝敬些,岂不是应该的么?”那女孩儿急忙奉承道。
“你的孝心我收了。”永昌郡主收了这荷包,便推她道,“过去与你姐妹们玩耍吧。”
锦绣见那前头的两个女孩儿脸上露出了冷笑,心里头微微一动,便见那女孩儿含笑而来,脸上说不出的亲近,笑道,“几位妹妹可算是来了,不然,我还觉得没趣儿呢。”
七姑娘只淡淡地笑了一声,偏开了头去。
永昌郡主就跟没看见这里头的争锋一般,只低头与朱琛说话,见了她这个样子,沈嘉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对着锦绣挤了挤眼睛,便与永昌郡主扬声道,“娴妹妹在自己的院里预备好了,我这就带几位妹妹过去?”
“去吧,我只管着这混世魔王就是了。”永昌郡主看着那女孩儿目光一闪,再之后,却是脸上笑着说道。
几个女孩儿便起身退了出去,沈嘉也不管旁人,只拉着锦绣笑道,“你如今,可是个大忙人,竟是连我的帖子都敢推。”一旁的几个女孩儿好奇地看过来,只是有认出锦绣不过是大太太身边丫头的,便与身边的人说了,见不过是丫头,便无人在意,只去与齐家姐妹说话了。
“姑娘叫我怎么赔罪呢?”锦绣也不找什么理由,只偏头笑问道。
“我哪儿敢叫你赔罪?”沈嘉便笑眯眯地掐着她的脸说道,“不然,娴妹妹岂不是要吃了我?”说起了同寿县主,她便笑道,“只是你这回不地道,你自己想想,多久没来了?”见锦绣果然心虚,便点着她的头说道,“若不是我这回拿住了你,你还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呢。”
“姑娘这样说,是有好消息了?”锦绣的眼睛突然一亮。
“你也对你家里太尽心了些。”沈嘉便一叹,甩着手里的帕子嘀咕道,“轻飘飘的,没有鞭子赶劲儿。”见锦绣的脸一抽,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的,便也不遮掩,只是笑道,“我求了母亲,母亲已寻了一位良医,专看这类毛病的。只是,”她便好奇地问道,“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去问你们太太?”
那位英国公夫人向来对锦绣极好,锦绣求的不过是小事儿,沈嘉便有些好奇。
“姑娘不是外人,我只与你说。”锦绣便低声叹道,“太太如今烦心的事儿多,我不愿意叫她再为我家里头操心。”见这回,轮着沈嘉嘴上抽搐了,她便含笑道,“这回姑娘赖不着我,是谁拍着胸脯,要帮着我把这事儿给办了的呢?”
她当初本是谁都不想劳烦的,可巧儿在她寻大夫的时候叫沈嘉撞见,之后沈嘉便上了心,又因她一个女孩儿确实不大好总是在外头寻大夫,这才托给了沈嘉。
“好啊,这么说,我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不成?”沈嘉便故作生气地在锦绣的身上掐了几下,见她笑嘻嘻地想着躲,便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看着锦绣的目光却十分温和道,“这世道,也就是你这样的小姑子,方才为了嫂子做到这样的地步了。”
“姑娘没见过我那嫂子,叶子落在头上都会吓过去的。”锦绣便低声道,“可就是这样的人,却为咱们家操持了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我总不能眼看着她叫人给欺负了。”说到这个“人”字的时候,她的脸上便有些复杂。
因为这个“人”,正是她的母亲苏氏。
自她认亲,已经又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里有她给的地,加上二哥苏志是个脑子灵活聪明的,拿着这几年的钱又置了铺子与地,一家子的日子便过的好了许多,不说又建了大院子,甚至也买了一个小丫头服侍,竟也过的不差,唯一的不圆满,就是锦绣的大嫂田氏竟依旧无所出,这些年不知道得了多少苏氏的念叨。
田氏的人品没得挑,当年又是在家里最穷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嫁进来的,锦绣自然不愿意叫家里人辜负这样的好女子,因此心里头也着急,偷偷在外头想要寻个好点儿的大夫给她看看,也叫人心里头有底。
“你与你嫂子倒好。”沈嘉便感慨道。
“真心换真心罢了。”锦绣便叹了一声。
亏了她大哥苏广这些年没儿子也什么都没有说,反而默默地顶住了苏氏的念叨,不然,她那嫂子是真的别活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是?
“不过,你就大咧咧地带着大夫去看她?”沈嘉望着前头,方才送了永昌郡主一个荷包的那个女孩儿,此时却张狂的什么似的,正在与四姑娘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口里便冷笑了一声,也不去看她,只与锦绣好奇地问道。
“我娘这几年什么不好,我孝心些,请个大夫来看,回头正好也帮家里都的人看看身体,这有什么不对么?”锦绣狡黠地一笑,说不出的精怪,她素日里都是一副稳重的模样,沈嘉这冷不丁一见,竟是呆了呆,之后便指着她笑道,“你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姑娘这话说出去,谁信呢?”锦绣与沈嘉玩笑惯了的,只偏头一笑,之后也看见前头,几个姑娘已到了同寿县主的院子里,那女孩儿正对着四姑娘说些什么,七姑娘在一旁满脸怒色,似乎想要抽她,却被四姑娘拉住了,便好奇道,“那位是?”
“兵部宋尚书家的几个孙女儿。”沈嘉也看了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罢了,一个庶出,你瞧瞧,她的那两个嫡出的姐姐还没有说什么呢,她倒是当起了急先锋。”见锦绣目中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便拉着她笑道,“那蠢货还以为郡主是真心喜欢她,若不是为了笼络宋尚书,就她那德行,郡主都不知道抽她多少回了。”
锦绣听完了,真是更头疼了。
这些年,永昌郡主真是与宫里那位薛贵妃结了大仇。
贵妃干的那些事儿的确不怎么地道,又是想要送妹妹去陈王府与永昌郡主的母妃对着干,后头又想着拿安平侯的死因置永昌郡主于死地。这连番的动作,永昌郡主的脾气能忍住才怪,如今事事与贵妃作对,前不久听说刚刚在宫里逮着了贵妃的失误掀了桌子,指着贵妃一顿喝骂,骂得贵妃嚎啕大哭要去上吊,被心疼宠妃,却又舍不得叫侄女儿伤着了的圣人好生为难,如今,这竟是要笼络朝臣的节奏么?
“我只恐郡主这样,圣人会恼呢。”锦绣便担忧道。
“郡主不过是无趣,寻了几个女孩儿说话,与宋尚书有什么相干呢?”沈嘉便不在意地笑道,“况且,也得叫你们家的姑娘们知道知道,外头的,可不只是我这样心软的好人呢。”
“姑娘这是在夸自己?”锦绣骇笑道。
“莫非我不是?”
沈嘉不客气地反问道。
“我只是想着,若是姑娘喜欢,且叫我来夸就是,必是肺腑之言的。”锦绣知道永昌郡主对这女孩儿不过是面子情,便也不再理睬了,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凑近了些,听着那女孩儿对着四姑娘冷笑道,“方才的那些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是个庶出,又是个老姑娘,我若是你,便只自己求去也就完了,不然,岂不是叫温家为难?”
“这话说的,”六姑娘便淡淡地说道,“感情咱们这里头,只我姐姐一个是庶出呢?”
她话音一落,一旁的女孩儿们便都掩唇笑了,目光落在脸上通红的这女孩上一瞬,便见前头她的姐姐笑道,“这,恐怕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二姐你!”那女孩儿跺脚,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四妹妹,我劝你歇歇。”前头那女孩儿便摸着手边一副温润的白玉棋子,嘴里讥讽地笑道,“温家的亲事,大伙儿可都看着呢,本就是为了守孝,你在这儿与齐家四妹妹说些什么呢?你能,你能你不是也没嫁进去的么?”
“我可还没十八呢!”那女孩儿看着比四姑娘小了许多,便跺脚道。
“你没十八,不过,不是已经赶着当了孩儿他娘么?”那嫡姐也不是可客气的,更不是个婉约派,便将那些棋子丢回到棋盘上,抬眼冷笑道,“要我说,我那未来的好妹夫,可连温家三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人家是真心守孝,你家那位说着守孝,那屋里头,怎么就给你添了两个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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