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农舍中,几个人面面相觑。元泓已然恢复了行动的自由,只不过眼下被五花大绑着,和没有恢复也没什么区别。
朱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道:“说,要怎么处置他,剥皮拆骨还是抽筋凌迟?”看到元灏和傅妧沉重的目光,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这些我都在行,有需要的时候叫我啊!”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要出去,傅妧却紧跟着站了起来。
迎上元灏挽留的目光,她只微微一笑,以指尖蘸了杯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道:“这是你们兄弟间的事。”
曾经的纤纤手指,如今已遍布淤痕和划伤,指甲缝中甚至还填着泥土和血污的混合物。而她指端流泻而出的字迹,却一如往昔那样,清丽中带一分英武,恰如她的人。
元灏终于放下了想要挽留的手,她说得对,这毕竟是他们兄弟间要解决的问题,没道理再把她牵扯进来。他实在已经连累她颇多
手指顿在最后一笔上,傅妧再次笑了笑,便向朱雀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彼时已经入秋,风声中夹着落叶的簌簌声,仿佛是谁人的低语,在耳边不断徘徊。朱雀显然已经听到她追来了,但却没有回头,仍然把目光投向了远处,态度有一丝回避的意味。
傅妧口不能言,于是只静静站在他身旁。
隔了半晌,朱雀终于忍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低声道:“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自从那天爆炸后,我就不曾接到来自于他的任何消息。”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陪你往北燕军中走一趟。”
他回过头来看到她眸底隐含的担忧,扬了扬眉毛:“你放心,就算是他不在了,北燕也不会乱,一切根本早就安排好了。”
傅妧微微皱眉,眸底含了探询的意味。
原来做哑巴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有些时候,无声的询问甚至比大声质问的效果还要好。而朱雀,平时看上去张扬无比,实际上却是最受不住压力的一个,她只不过扬眉询问,他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之前那所谓的节节败退,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局而已,让南楚大军放弃一切警惕,长驱直入,然后合围势成,便是一网打尽的时候。而西陇的出兵,只不过是诱使南楚放松警惕的助力而已。
事实上,西陇的摄政王秦峥早已和北燕达成协议,北燕支持他坐稳摄政王之位,而他亦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从头到尾,被算计的只有元氏兄弟而已。
“其实他没有想对付元灏,只是想把隐身在南楚的始作俑者逼出来而已,眼看着兄长即将坐拥两国江山,那人怎么还能耐得住性子。”朱雀的语声中颇有不屑之意。
他撇撇嘴,不小心接触到傅妧锐利的目光,登时有些心虚:“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不过”他有些为难地闭上了嘴,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
当初他可是和云然一唱一和地哄了她来北燕,如今说出原来他早就知道计划,这档子事该怎么算才好?想到这里,朱雀不禁有些愤然,那云然倒是躲得快,借口要留在冰原上,让他来趟这次的浑水。
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傅妧自地上捡起一截枯枝,在地上一笔一划道:“是他的主意?”
不必听到回答,只见了朱雀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答案了。
试问这世间,能驱使得了朱雀,又能串通云然一道骗她的人,还会有谁?自然是只有那一个人,除了他,谁会费尽心思做那样无聊的事?
然而时过境迁,连心境都不同了。
倘若在北燕营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一点的话,一定会欣喜若狂。然而现在,一切却又有不同了。
她已经知道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并非出于一己心意,而是情蛊的作用,自然是物是人非。她的眸光黯淡了少许,又落笔道:“他,可有脱身之计,可曾安好?”
他号称算无遗策,能以一国疆土布下惊天大局,诱使南楚军队深入敌人腹地,然后再谋求一网打尽。能布得下这样的局,那么元泓布下的杀局,他可曾有万全之策,能像之前那几次一样逃脱?
只是这一次,回答她的依旧是静默。
沉默良久后,朱雀闷闷的声音才传入耳中,与他平日的飞扬跳脱全然不同:“我也不知道。”
这次是真的,他确实不曾再收到任何来自于那人的讯息。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傅妧怔然良久,才有一滴眼泪落下。
“我并不是神,我也会输,甚至会死。”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而她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并非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