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飞扬腾挪的身影,连同那惊鸿一瞥深深地印在眼底,是不经意的一瞥,还是命运施舍给她的最后一点奢侈?
傅妧竭力伸出手去,隔着机关重重的大殿,再也无法触及他的脸庞。
心底的悲哀一点点漫上来,又是她愚蠢的自以为是,把他拖入了这场死局中来。那殿中布置了多少机关,她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不曾看到不曾了解的,凭借血肉之躯,如何能从那些必杀的机关中脱出身来?
更何况,还有元泓逃走前发出的飞镖。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元泓抓着她自地上的活板门跌下去,顺着一条黑暗的通道一路滚下去。天旋地转间,整片大地忽然震颤起来,傅妧耳中一阵轰鸣,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起来
她终于在昏暗的地道中停了下来,木然地摸向鬓边,便摸到了黏腻温热的血。耳边除了嗡嗡声,什么都听不到。
这种感觉她经历过一次,只不过上次她离爆炸点尚有一段距离,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听觉。而这一次,虽然及时避入了地道,但耳膜还是被震伤了,虽然听不到,她却能感觉到有更多的血正顺着鬓边流下。
地道中亮起了火光,元泓用火折子点亮了地道中预备下的火把,探询地看过来。
他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就没有了个人样,如今连唯一完好的脸都毁了,不知是在哪里磕了个大口子,半面浴血,看上去更加可怕。
他的嘴唇兀自开合,傅妧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愤怒。
她忽然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只想扼断他的脖子。这人又一次算计了她,真是可怕,这世上除了师傅外,竟然还能有人这样了解她的心思,准确地把握住了她的弱点。好一个必杀之局,虚虚实实,最后却是在她手中一触而发!
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元泓,仿佛是玄嵇的精魂转世重生一般,心思诡谲,手段狠辣。
他阴魂不散地缠住萧衍不放,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萧延宗当年怕是没有想到,自己斩尽杀绝的决定,竟会给儿子埋下这许多的祸端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还是会那样做的吧。
萧延宗是天生为了权力而疯狂的人,也是完全绝情的人。只是这些算计和报应,为何不应在他的头上,偏偏是萧衍,偏偏是萧衍!
傅妧状若疯狂,连元泓都愣了一下。
他记忆中的傅妧,永远沉静自若,哪怕是身处绝境亦能保持风度。然而这一刻,她仿佛忘却了风度为何物,也忘记了自己和元泓在力量对比上有多悬殊,只是疯狂地撕打着他,宛若疯妇。
元泓不得已倒转了手中的火把,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击。
那粗硬木棍敲在额上,血登时流了下来。火光下,殷红液体缓缓划过她的面庞,增添了凄艳美感。
而傅妧无力地跌坐在地,靠在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热血流过眼皮,将思绪带往一个暗沉无边的地方。
她早应该想到的,元泓虽然要杀萧衍,但那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所求的是权力,并不是报复,更何况,萧衍只不过是他选定的对手,两人间并无深仇大恨。
为了权力,元泓能做出任何事来,自然也包括留下她的性命。
为什么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傅妧苦笑,上天果然是在捉弄她,让她自负聪明才智,如今却输的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皮上的血已经结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元泓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来:“怎么,很伤心吗,痛不欲生?”
他的声音里有种莫名的喜悦,这完全是看到她的痛苦所以由心而发的。傅妧愣了一下,才觉出时间可能已经过得很久了,她竟然又能听到声音了。
这副躯壳,远比她的意志要坚韧,她自己已经万念俱灰,但是身体却还在渐渐恢复中。
为什么不那样睡死在梦中就算了,还要让她回到现实中来时刻体会失去萧衍的痛苦?他可以忘记她,可以对她不屑一顾,但是他若死了,她余下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你既然醒了,应该想听一个真相吧?”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元泓仍毫不在意地继续道,甚至刻意拖长了声音“关于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萧衍的事。”
火光下,他的面容有点诡异,一如他的声音:“还记得那种名叫金风玉露的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