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的日子。这一天,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会到家里来。大清早,我们就拿着一个剪刀,在火盆上钻一个个的洞,据说人死后,阎王爷会用火盆装一盆的尿,代表人活着时的罪孽,洞越多漏出去的就越多,喝进去的越少,人就可以少受点罪。火盆钻好后,就放在爷爷的老屋前,烧上纸钱。
十点多的时候,村中的长辈一声令下,帮忙的邻居们,就把老屋的盖子盖在老屋上并钉死,我们就在旁边哭的死去活来的。这个哭,就叫“哭丧”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然后,将老屋装在车上(牛车),一行人,开始往祖坟走,接着就是下葬。下葬完成后,我们挨个在给爷爷磕三个头,然后吃几个事先煮好的饺子(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反正必须得吃),就可以回家了。
等到我们回家之后,家里的筵席就可以开始了。亲戚朋友,来帮忙的邻居,一桌桌的坐好,一顿饭吃到下午四五点不成问题。家远一点的,比如我的小兰姑,吃过饭两就走了,其他人都可以随意。这一顿饭吃完,这一场葬礼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把残羹剩饭收拾一下,借人家的桌椅板凳,碗碟什么的,该还的就还了。
就这样,家里又忙乱了两三天,终于恢复了平静。爷爷不在了,奶奶一个人住着,没有人放心,老爹他们商量着,让奶奶在我们三家轮流住,一家住一个月,现在,她老人家搬到我伯父家去了,虽然有人照顾着,也再也不用被爷爷呼来喝去,但明显的***精神不如从前,可是,我们除了多陪陪她说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爷爷虽说喜欢骂人,但对奶奶还是很好的,听老妈说,五几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不饱,没有粮食,爷爷常常自己饿着或者吃野菜,把省下来的一点吃的全部给奶奶,自己饿的全身浮肿;六几年时,开批斗大会,爷爷把奶奶护在身子底下,替奶奶挡砸过来的东西和打过来的拳头。还有一次,因为爷爷护着奶奶,批斗他们的人就把爷爷的衣服脱掉,只穿一个大裤衩,绑在树上过了一夜。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夜里爷爷冻的几乎快要死掉,幸亏一只大黄猫爬到爷爷身上,依偎着爷爷一夜,才保住了爷爷一条小命。后来,奶奶就养着那只猫,一直到它寿终正寝。所以,不管爷爷怎么样骂奶奶,奶奶始终是乐呵呵的,不生气,也许,他们那一辈的感情,隐藏的太深太深,我们根本感受不到,也理解不了吧。
又在家里呆了几天,我的功课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和三师兄也该启程回陈家村了。
“妈,没其他事我就到过年再回来了,这前前后后耽误一二十天了。”我说。
“行。你从小就有主意,自己看着办吧。唉,”老妈叹了口气。
“怎么了?妈。”“你大哥不在家,你也不再家,家里人是越来越少了。”
“妈,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等过两年,我哥他们一结婚,再生个小孩,只怕到时候,你还嫌人多了烦呢!”
“你知道啥是结婚不知道呀,净在那儿胡说。唉,你爷不在了,按说你哥他们得给你爷守三年孝,过三年,你大哥都三十了,你二哥也二十七八了,咋办呀!”老妈愁眉苦脸的说。
“妈,你别操心了,我们这么大人了,自己心里有数。”大哥听到老**话,接口说。
“你说的轻巧,你有数,人家小芹家里咋说?”老妈不满道。
“没事,小芹他们家正好不想让她嫁那么早,再等三年,他们家肯定更愿意。好了,妈,你赶紧做饭去吧,小妹明儿就走了,你也不给她做点好吃的?”大哥说着就把老妈往厨房推。
老妈和大哥进厨房了,我对到了我家之后说了不到十句话的三师兄说:“师兄,谢谢你陪颜玮这一趟。”
三师兄摸摸我的头,说:“谢什么?你是我师妹。”
三师兄的意思很清楚,因为我是他的师妹,所以,他陪我干什么都可以,不用道谢,所以,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真正的感激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