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爆栗)
“走,我们回家。”凤凰儿拉住男孩伸出的手。两个孩子并肩走在路上,男孩似乎还是不很习惯直立行走,走得很慢。凤凰儿半点也不急,笑盈盈地陪着他。
还没走出山谷,男孩忽然停步。凤凰儿不解地望向他,却发现后者眯起了眼目光直投向左侧山脊上那里站着三个人,手里都拿着类似于火铳状的物件。
远远看见山下的两个苗家孩子,向导老猎户将鸟枪挂上肩大力向下挥手。凤凰儿笑了笑,也朝他挥挥小手。老猎户身后的赵平不耐烦道:“走!两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都转了两天了,连根豹子毛也没看见!”他怀疑地看看老猎户:“哎,我说你是不是打了二十几年猎?真找不到我可要你退钱啊!”就在两行人各走各的时候,一只獐子大刺刺地从男孩身后窜过,直奔向山上。男孩不假思索地伏下身子衔尾急追!
凤凰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野小子回来!果果也没你这样啊?快回来,你你小心点啊!”男孩充耳不闻,多年来养成的捕猎天性让他在一刹那就热血沸腾起来。此刻,他已经完全变成那只嗜血的猛兽!
那只獐子发觉了背后扑来的杀机,急急加速。慌不择路间竟直往山脊上那三个人的方向冲去!
老猎户听见山下凤凰儿的叫声,转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那苗族男孩已经不在原地,只见坡上茂密的茅草丛纷纷破开,一前一后两个物体急向脊上冲来!
山脊上草势稀疏,稀稀地长着些野栗树。三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獐子从草丛中急窜而出,还未落地便被随后赶上的一物扑倒,口中哀哀悲鸣。文伟拿下自己的眼镜,哈了口气用力擦了擦再戴上,眼前的情景让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刚才山下的那个小鬼一口就咬断了獐子的喉管,正满面鲜血地伏在地上瞪着己方。
老猎户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他在山里面跑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苗族孩子。面对男孩的瞪视,老猎户只觉得遍体生寒,那种凶煞的眼神他只曾在十几年前猎过的那头大豹身上看到过!
男孩见三人没有任何动作,便叼住獐子喉咙往山下拖,他来到金花侗很久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应该对他都是没有恶意的。
“噗”的一声,男孩只觉的腿上微微一麻,疑惑地丢下獐子看去,一根闪闪发亮的钢针正插在那里。他本能地回过身正面对着山脊上的三个人,刚一动作只觉得天旋地转,软倒在地上。
“凡么愣?快来搭把手!”赵平将麻醉枪挂回肩上拎起男孩的上半身,朝文伟大吼。文伟惊慌失措道:“老板,你你发疯了?你抓这个孩子干嘛?”
赵平大怒:“叫你妈的过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这可是棵摇钱树!”文伟不敢再问,战战兢兢地上去帮手。
老猎户如梦初醒般大叫:“你们干什么?!”他汉语本就甚为流利,两天沟通下来更加是再无障碍。
赵平冷笑道:“老头我告诉你,这多半是狼孩豹孩之类被野兽抚养大的孩子,我们这是要救他出苦海!”
老猎户气结:“这明明就是个苗家的孩子。周老板,苗族在这里势大,家家都有火器,你可别害了我!”
赵平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张大团结:“苗族孩子都这么咬死动物的吗?你看他的一举一动明明就是只野兽!我一定得把他交给政府才放心,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些是加你的一点小意思。”话锋一转,赵平以退为进:“你要不让我救这孩子也行,出山我就去报案!老头,我去你家时可看到墙上挂了不少好东西啊?”
老猎户脸色忽青忽白,心中天人交战。犹豫半天终究还是私欲占了上风:“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赵老板,山下还有个女孩,你看是不是”言下之意却是要斩草除根了。
三人齐齐向下望时却是吃了一惊,那苗家女孩早已经不见踪影。
凤凰儿流着泪拼命地向家奔跑着,这段路她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从没有一次觉得是这般漫长的。
吉普车狂飙般开进恩乐镇,赵平直接开到营地也不下车大吼道:“走,现在就走!都他妈快点!”
简单收拾了一番,车队卷起一道尘烟开出了恩乐。烫着大波浪的娜娜坐在吉普车的驾驶室撅起血红的嘴唇发嗲道:“这么急着去哪啊?是不是这几天在外面找了个小的怕人家找上门来?”看到后座上昏昏沉睡的男孩,她发出一阵浪笑:“老赵啊,这该不是你几年前在这留下的野种吧?”
赵平面无表情,任由女驯兽师将丰满的**在他右手臂上挨挨擦擦,只有在偶尔在反光镜里看见男孩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狞笑。
金花侗除了妇孺老弱倾巢而出,光是猎狗就带了百多条。金萨阴沉着脸走在搜索队伍的最前面,追到山下的简易公路上时,猎狗失去了气味来源。金萨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两个寨子里最好的猎人,他们趴在地上看了一会指着两道车痕道:“只能是坐车走的,就是这两条小车印。其他的都是几天前的痕迹。”
一路追到恩乐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金花侗人燃起了火把,浩浩荡荡宛如长龙。恩乐镇长是个中年彝族人,接到报告大吃一惊,匆匆来到镇政府门口只看到几百只火把直把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镇长见这群凶神恶煞般的苗人并没有带火器的,心先放下了一半。当下满面堆欢上前结结巴巴地用苗语道:“各各位苗族兄弟”
金萨面如寒霜跨前一步用流利的彝语道:“我是这个侗的土司,我的女儿有一些话想要说。”凤凰儿从他背后走出,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猎户,哈尼族的服饰打扮。”金萨冷冷将女儿的话翻译了一遍,傲然道:“我要这个人,马上交出来!”
镇长小心翼翼道:“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事让土司大人如此盛怒?”
“他绑走了我的儿子。”金萨淡淡地道。
一个个小时后,十几个符合条件的哈尼族猎户被镇派出所的民警被带到金花人面前,凤凰儿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老猎户孤家寡人一个,正在家美滋滋地数钱准备明天就去外地快活一番,他没想到苗人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这么准!在几百个愤怒的苗人面前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仔细审问了一番后,金萨心如刀割,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些人抓了男呵用来干什么。迅疾地发了十几道命令,金花侗人潮水般退去,他们要去通知各侗各寨,几十万黑角苗要抢在那些汉人们之前封锁掉整个镇沅!
客气地和镇长耳语道别后,金萨拉着女儿的小手渐渐远去,临走时左手小指微微动了一下。镇长望着他们的背影呆呆发怔,黄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流下。派出所的民警骂骂咧咧地让瘫软在地上的老猎户起来,其中一个忍不住便上去踹了一脚。这脚刚好踹在老猎户的左膀上,让在场诸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整个左边胳膊如同熟透了的柿子般悄然无息地与身体脱节,坠到地上红黑一片。在众人恐怖的眼神里,老猎户的全身如浸水的泥人般坍塌,片刻之间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零件。
派出所长忍住呕吐感颤抖着问镇长:“这,这可怎么办啊?”
镇长双眼望天:“这老家伙天天在山里打猎,谁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等会找几个人把他埋了!至于赃款嘛,就充作派出所的经费了!”
民警们面面相觑,等所长一瞪眼这才手忙脚乱地分头行事。镇长打了几句官腔后独自回家,路上只觉得腿脚酸软,一颗心直欲跳出腔外般“砰砰”不已:金花侗?!早知道是这帮瘟神杀了自己也不出来,愿意的话他们能杀光这镇上所有的人!
听着家里来往繁杂的急促脚步声,凤凰儿躲在自己的小床上无声的哭泣。不停有族人来向父亲汇报情况,但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夜每深一分凤凰儿的心就跟着往下坠一分。
野小子在哪里?他可知道我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