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的功夫,沈紫言已出了门,在秋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远处,绮梦楼二楼的窗口,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雕花木门咯吱一声响,随着这道声音,西晨风妖媚无双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依旧是戏谑的笑,却多了几分异样,“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去见见?”许熙淡淡的笑,“也无甚大事,无需叨扰。”
“是么?”西晨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也不挑破,自顾自出了屋子。
眼前却不由浮现三年前,决绝的那一幕。
沈紫言难产的那一日,许熙在福王府外,侯了一整夜。而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撩起他的衣摆。肩头犹沾着两片不知何时飘落而下的黄叶。随着喜讯的传出,一刹那间,竟看到许熙黯淡的面容刹那间变得光亮起来。
而他竟喜极而泣,接触到他目光的瞬间,似乎立刻觉察到什么,一拂袖,泪光便消失在了眼角。莹润如玉的面庞,波澜不惊。
见人无数,以为这个人,永远能将人玩弄于股掌而不动声色。
然而那一刻,西晨风终于明白,或许,是他识错了人。
那样的许熙,以后再也不曾见过了。
后来再见时,只知道许熙面上始终云淡风轻,谈笑自如,宛如那天的情景,不过是西晨风的一场错觉。可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两滴泪,就那样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心上,落下了不可磨灭的坑坑洼洼。
马车在垂花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才将将进府,杜晓月就撅着屁股,踉踉跄跄的扑了上来,抱住了她的腿,“娘亲——”声音濡软而清丽,任谁听了,心里都漾出一道道波纹来。沈紫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在了怀中,“在这里等娘亲?”杜晓月温顺的直点头。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抬头,杜怀瑾一手牵着杜子宁,淡然浅笑,“回来了?”沈紫言心里的阴霾和怒气,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迎了上去,笑道:“和青钰说了一阵子话,还托西晨风帮着查点事情。”
杜怀瑾对这事难得的热衷,“西晨风消息来得极快,你暂且安心,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日,总会有消息的。”沈紫言颔首,忍不住垂下头,低声说道:“多谢你。”杜怀瑾却浓眉倒竖,“怎么今日如此生分?”
也不待沈紫言答话,伸手摸摸她的头,“你我夫妻之间,何须见外。”其实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方才她在马车上,回想起西晨风说过的话,慢慢咀嚼,想起这些年他对她的庇护和包涵,心里蓦地生出一股缠绵之意来。
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只觉得一颗心,似要飞到九霄云外一般。
这样的话,沈紫言不知听过多少回,还是有片刻的动容。
却只听得杜子宁和杜晓月窃窃私语:“娘亲在爹爹面前,还是小孩子一般。”声音虽小,却叫人听得格外分明。杜怀瑾扑哧一声笑,见着沈紫言一瞪眼,立刻收敛了笑意,嘴角却仍噙着一抹笑,垂下头,双肩微微抖动。
沈紫言就没好气的看着他们两个小鬼头,“不许再胡说了!”声音虽然威严,口气却没有半点强硬,杜子宁哪里真会惧怕,反倒是和杜晓月相视一眼,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让人见了就疼到心里去。
杜怀瑾这厮却唯恐天下不乱,硬来横插一脚,“你们娘亲本来就比我小,在我面前……”剩下的半句话被生生咽了下去。沈紫言暗中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背,狠狠一拧。杜怀瑾神色不动,暗中却覆住她的手背,趁机摸了一把。
他的手总是如同他的人一般,带着微微的冷意,然而却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晓月,今儿晚上和娘亲一起睡,可好?”沈紫言不动声色,笑眯眯的俯身,望着杜晓月。这招永远百试百灵,在杜怀瑾跟前,沈紫言也不介意一而再再而三使出这一招。果不其然,杜怀瑾脸色微变,又开始和杜晓月讲道理:“你娘亲白天劳累了一整天,晚上你怎么可以再闹她?”
“我不闹!”杜晓月振振有词,“我服侍娘亲!”不过是孩童之语罢了。
“是么?”杜怀瑾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坚持下去,似乎是默许了。沈紫言暗自诧异,一偏头,就见杜怀瑾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忍不住抚额,这厮多半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杜子宁清脆的声音传来:“羞羞,三岁的人了还要缠着娘亲!”
“你才羞羞!”杜晓月恼羞成怒,嘟着嘴,怒目而视。杜子宁一双凤眼里满是取笑,嘴角微勾,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杜怀瑾,“那你还缠着娘亲!”“我不缠了!”杜晓月到底受不得挖苦,决绝之言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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