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秋水捧着一个匣子,一面走一面笑道:“小姐,许家大公子又送东西过来了。”沈紫言忙站起身来,亲自接过,看了一眼,其间却是一副文房四宝。他不时便送上些东西过来,沈紫言早已习以为常,将文房四宝小心翼翼的拿出,恭谨的搁置在了杜子宁的书案上。
自三年前许熙见了杜子宁后,便当着两家长辈的面,收了杜子宁做义子。这事曾经一度轰动,成为金陵城街知巷闻的趣事,传闻甚嚣尘上。而许熙身无所出,也没有妻室,只将满腔爱子之心倾注到了杜子宁身上。
屡屡教养,耳提面命,比杜怀瑾更为严苛。杜怀瑾武艺极通,在诗词曲赋上终究是不及许熙的造诣,也甘拜下风,二人你一日我一日,连番的教导杜子宁。而杜怀瑾生性闲散,对于杜子宁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时还跟着他一起胡来。许熙却不同,恨不能将毕生所学悉数教与杜子宁,自然而然就十分严厉。
到得最后,杜子宁对自己的义父,既有尊重之意,又有些惧怕。不时就在沈紫言面前嘀咕:“义父满腹才华,比爹还厉害!”语气里多了几分仰慕之情。这语气,是从来不曾在他说起杜怀瑾时响起的。沈紫言只暗暗的笑,不知杜怀瑾听得这番言语,会作何感想。
哪知杜怀瑾那日恰巧在门外听见,慢悠悠晃了进来,斜睨着他母子二人:“看来我是被嫌弃了。”杜子宁慌忙站起身来就要辩解,沈紫言一把就将他拖到了身后,笑眯眯的望着杜怀瑾,打趣道:“许家大公子论起拳脚功夫,却是不及你的。”
杜怀瑾也不过是轻飘飘瞟了一眼,淡然而笑:“许熙是一朝状元,他的文采若是比不过我,那这状元之名,岂不是辜负了天下之意?”沈紫言掩袖而笑,“你也有这一日!”杜怀瑾却不怀好意的看着儿子,“子宁,跟爹爹出来,练练功夫。”
杜子宁当真就去了,到了晚间归来时,眼泪巴巴的仰视沈紫言,欲言又止。沈紫言心疼儿子,就摸着他的头问:“怎么了?”杜子宁瘪了瘪嘴,眼中泪光莹然,“爹爹让我蹲了两柱香的马步,腿好痛……”才三岁的孩子,习武不过是打打闹闹罢了。沈紫言心中不悦,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倒是宽慰道:“你爹爹也是为你好,多蹲一会,底子也就上去了。”杜子宁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会跟着爹好好练习的。”
沈紫言这才放心的去了,见了杜怀瑾,劈头便是一顿数落:“孩子还小,哪能由着你胡来!”杜怀瑾却是比杜子宁更是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我们家儿子嫌弃我没本事,我总要露两手,让他知道,他爹爹也不是个无用的。”
沈紫言白了他一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杜子宁不过是孩童之语,况且说起的是许熙的文采罢了。哪知杜怀瑾这厮当面不显形色,背地里却是吃了一肚子的干醋。到了第二日,沈紫言便将这事当做笑话讲给福王妃听。
惹得福王妃呵呵直笑,手指点了点杜怀瑾,笑得说不出话来。末了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都为人父了,还是小孩子脾气!”杜怀瑾被揭了丑事,也不恼,反而是云淡风轻的坐在一旁,仿佛沈紫言说着的,是别的事情。
却说内室中杜晓月眼睁睁看着沈紫言捧着匣子出去了,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忍不住怨道:“哥哥总是能收到东西,我就没有。”沈紫言微微一愣,孩子渐渐大了,总是知道比较了。正欲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几声,却见杜晓月眼中骤然一亮,期盼的看着她:“娘,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许叔?”
沈紫言怔住,过了片刻,才笑问:“怎么?想见见你许叔?”杜晓月抿着嘴直笑,点了点头。沈紫言就仔细回想了一阵,从前杜晓月出生时,十分的乖巧,总是瞪着大眼睛,眼珠子围绕着来来往往的人直转。
那时候人人都夸她懂事。
哪知过了不到半年的功夫,竟完完全全变了一副模样。总是为着一点风吹草动,芝麻大小的小事嚎啕大哭。偶有一日许熙来访,见着杜晓月,随手抱了抱,哪知这孩子到了许熙怀中,似是福至心灵一般,不止止住了哭声,还手舞足蹈,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
沈紫言那时候便暗暗想,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自那以后,杜晓月每次见了许熙,就自己主动张开双臂,在大人怀里跳着要抱抱。许熙本就喜欢小孩子,自然是来者不拒。只不过这阵子北方出了点事,许熙忙得不可开交,也甚少进府。不过是托着小厮送些小物事来给杜子宁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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