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林根公爵的使者整整等了五天才见到萨克森公爵,身材瘦削的英格兰王子在一群少年侍从簇拥下出现在这个日耳曼主教眼前,用那种只属于十来岁年纪的冷傲应付完冗长礼仪,然后便像一尊雕像一般安坐不语,将舞台完全交给了王国的各大封臣。
“贝托尔德大人如今驻军林堡,正受到贝伦军队日夜围困,公爵大人想问,作为盟友,贵方到底何时能够进军?”
罗伯特·马利特瞟了一眼奥多主教,见对方似乎不打算开口,便主动替王子答道:“请原谅,我家殿下刚刚答允了策应巴伐利亚公爵在乌尔姆方向的攻势,一旦打通多瑙河航线,我们两家将从南北两面夹击,贵方的围困自然就解了。”
乌尔姆位于多瑙河岸,北方就是士瓦本公爵的统治中心斯陶芬城堡和洛尔希修道院,联军攻取此处便打通了与巴伐利亚的联系,同时也可以迅速通过水运支援策林根家族的多瑙兴根领地,英格兰人的战略立刻得到了使者的认可。
由于帝国内部局势的变动更加剧烈,贝托尔德公爵已经比历史上提前开始经营士瓦本南部领地,并于两年前在布赖斯高修建了策林根堡,以策林根公爵自居。既然有了退路,使者得到的授意主要便只是探查英格兰人的出兵意向,以确定己方战守而已。
“阁下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只是公爵夫人如今也在林堡围中,夫人对国王陛下日夜思念,还望殿下能代为转达。”
策林根公爵夫人是前任对立国王鲁道夫·冯·莱茵费尔登的女儿,使者所说的“国王陛下”自然便是刚刚登陆萨克森的对立国王贝托尔德·冯·莱茵费尔登。
这便是目前的帝国局势,迈森藩侯埃格伯特、鲁道夫之子贝托尔德、萨尔姆伯爵赫尔曼,三个对立国王,分别在诸侯和英王的支持下与皇帝殊死角逐,教会与诸侯随之四分五裂:赫尔曼·冯·萨尔姆的侄子卢森堡伯爵亨利依然坚定支持着亨利皇帝,倒是曾经效忠萨利安王朝的特里尔大主教摇身一变,成了埃格伯特藩侯的支持者。意大利的情况也差不多,帝国继承人康拉德皇子的反叛导致了连锁反应,都灵和米兰正在眉来眼去地互派使节,托斯卡纳的家族也开始重新站队,许多曾经投向卡林西亚公爵的贵族又开始朝见卡诺莎的女主人,而在南方,效忠皇帝的帝国军队依然牢牢把守着永恒之城罗马,并像凯撒追逐元老院一般将乌尔班二世和枢机团的主教们赶得鸡飞狗跳,无处安身,这支军队背后,占据圣彼得宗座的克莱芒三世甚至开始对巴尔干发号施令。
策林根人离开后,埃德蒙王子终于开口:“姑父昨天来信,他已经发出了新一批援军和辎重,还有……嗯……头盔、护颈、胸甲、臂甲、铁手套、胫甲、长剑、枪斧跟战锤……怎么样,各位大人认为是否可以准备第二次进军?”
诺曼底公爵罗伯特立刻放下即将送进嘴里的乳酪:“当然,新剑总要试了才知道成色,就怕这次我们的力道太刚猛,腓特烈的屁股会吃不消呢。”
狂笑声在大厅中爆发,只有王子一人冰冷如霜地看着所有人。
“我觉得还是该等等……”说话的又是罗伯特·马利特,听见这话,奥多主教想要发作,被侄子一把按住,只能退到一边,悻悻地耸了耸肩。
罗伯特·马利特满不在乎地塞进去最后一块布丁,接着用一角酒将所有食物冲进腹中,这才金瞳闪闪地说道:“我们进入里斯高这么久,对周围的地形却还是所知甚微,就这样贸然南下,万一被敌人发现,恐怕退路不保。”
“大人难道没听见刚刚使者的话么?腓特烈正在对付策林根人,根本腾不出手招架其他方向。”诺曼底公爵的堂弟威廉·德·莫尔坦不满地嚷道,在他身后,蒙哥马利们纷纷点头称是。
“难道我们就把注下在策林根的信用上?”马利特不客气地反驳道,“策林根军队控制着内卡河,随时可以撤往弗莱堡或者策林根堡,而我们和萨克森之间的联系只有一条,不在里斯高留下足够的驻军,我们前脚刚走,这些黑森林的墙头草就会像浪得出水的女人一样把斯陶芬的杂种迎进我们刚拿下的城堡,然后我们就得祈祷韦尔夫能马上拿下乌尔姆,不然我们就得饿死!”
“不用管韦尔夫,我们可以直接进军斯陶芬堡!”有人提议道。
“谁来给我们带路?我们是一支入侵军队,不止斯陶芬人,就是韦尔夫跟策林根们也不会对我们完全放心,再说,如果我们随便扔下盟友,丹麦人会怎么看?”罗伯特·马利特辞锋愈发犀利起来,就差直接抽剑拍案了。
“贝托尔德或许可以。”诺曼底公爵忽然提议道,“他的父亲是士瓦本公爵,对当地领主来说不算外人,如果有他在我们旗下,或许不是不能进军斯陶芬。”
但是诺曼底公爵也不是非常有信心,士瓦本公爵腓特烈虽然是亨利皇帝的女婿,其实年龄和皇帝一样大,近年来平定士瓦本,统兵筑城,战争经验极为丰富,相比之下英军反倒显得青黄不接,要么是老迈如奥多主教之辈,要么是莫尔坦伯爵这样的新人,经验最丰富的罗德里戈伯爵又不在此,伯爵的副手罗伯特·马利特既然不支持,其他人其实都缺乏一锤定音的能量。
“那就继续对峙下去吧。”埃德蒙王子不耐烦地做出了决断。
斯陶芬家族的城堡实在太多,在火药不足的情况下,一一攻拔难以为继,夺取里斯高是占了突袭的便宜,既然无法继续推进,埃德蒙觉得还是等待援军到达,稳定新占领地后再从侧翼配合韦尔夫盟友更安全些。
埃德蒙和罗伯特·马利特此时尚不知道,己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腓特烈公爵眼中,受到三面夹击的腓特烈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反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