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我说了,我不是你爹。”
楚吕板着一张脸,冷冷地回了他一句,但脑海里又漂过方才宜修的话。
怎么哄,怎么宠,宜修也不说个明细,说他不知晓,难不成他一个没娶过妻,没做爹的和尚就知道了?还不是和他一样,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楚吕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寻思着自己口气是否差了地,是否会吓到她,只是也不能怪他,他不过整二十,未曾娶妻,怎么都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来,她这一声爹,也是将他吓了一跳。
不过,人是他带出来的,也是他给弄醒的,眼下她毫无记忆,无依无靠的,他若再弃之不顾,连宜修都不会放过他,他定然不会允许潜龙寺再多出一张嘴的。
看来,在她恢复记忆之前,自己得先带着她了。
而她连自个儿叫什么都不知,那么当务之急,是得先给她取个名儿,虽说没当过爹,取个名字去那不在话下,反正又不是他亲生的,取糙了也不心痛。
只是,楚吕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半晌,也让床上的人盯了他半天,还道是他睁着眼睡着了,可他的脑子里还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来当女娃儿的名字用。
“爹?”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到是将楚吕唤回神来。
他也懒得再同她解释,起身离了床榻,看到桌上的粥碗说了一句:“若是饿了过来喝粥。”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而后一道身影先他一步到了桌旁,端起小碗呼噜呼噜的喝了起来。
她到是不客气,像是饿了很久似的,看来她与寻常人并无异样。
楚吕叹了口气,转头看到望向门外,视线扫过院中的大树,它算是彻底活过来了,连树根处也茂盛的长满了杂草。
他脑海中突然浮出一连串儿的名儿,十分的熟悉,他之前二十三年的生活都一直围绕着它们。
他转头看向她:“以后,你叫芫荽,记住了。”
喝粥的人停下动作,呆呆地复述了一遍自己新得的名字,“芫荽,芫荽是什么意思啊?”
“一种草,也可做药。”他回头,正对上芫荽笑弯得双眼。
眉眼间的温煦柔顺,似一缕清泉缓缓流入楚吕的体内,好似有些温暖,可他已有好些日子没有感觉到了,一切都是空白的,而他给了她一个名字,她则给了他一丝悸动。
“那你叫什么?”芫荽问道。
他不让自己叫他爹,她也觉得的确不妥,可怎么称呼却是个问题。
“姓楚名吕。”
芫荽抿着唇角略一沉思:“那我以后叫你吕叔,我也姓楚好不好,就叫楚芫荽。”
楚吕看了她一眼,转开目光:“你不必跟我姓。”
在他看来,芫荽还在执着于叫他爹这桩事上,否则又何必非得带楚姓。
再说了,经她口而出,他听着怎么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呢!
不过芫荽也挺执拗的:“姓楚挺好,楚芫荽。”说着,捧起碗继续喝粥,三两口就把粥喝完了,她舔着唇角望向楚吕:“吕叔,我还饿!”
楚吕望着她,唇角忍不住的往上扬,感情还是个大胃口的,要是宜修在场,听着还不当场晕倒。
转而又想,兴许她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才吃的多吧,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孩子饿着。
“我带你去厨间看看。”楚吕往门处而去,芫荽一手拿着空碗紧跟了出去,小跑了两三步,伸手拉住了楚吕的手。
往前迈的步子一僵,垂头看着自主自发钻到掌心处的小手,原本还想着事的脑子轰地变得空白,掌心处的柔软让他竟忍不住微微战栗。
目光轻移,对上仰起的小脸,唇角轻扬,眉眼弯弯,对着他声音轻脆细语:“吕叔,我们走吧。”
楚吕没有松手,拉着她缓步出了院子。
彼时,忌空正捧着大碗席地坐在厨间的门口,喝一大口再抬头看看四周,看着看着就看到楚吕拉着芫荽缓步走来,心头一喜,霍然起身迎了上去。
“楚施主……”忌空憨憨地望向芫荽,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看到忌空,芫荽也起了童心,松了手上前了几步,随着小手的离开,楚吕的手心又变得空荡荡的,这种感觉慢慢地蔓延开来,渗入四肢百骸。
“我叫芫荽,楚芫荽,吕叔刚给我取的名字,你叫什么啊?”芫荽毫不见怯意,踮着脚尖好奇地看着忌空光溜溜的脑袋,要不是她长得不及忌空高,真想伸手摸摸看。
“芫荽,我叫忌空,我这名字是师傅取的,我很小很小,小到不记事的时被丢在寺门口,是师傅收留我,将我养这么大的。”
忌空是真得高兴,终于有人陪他聊天了,平日里他话一多,师傅便说他唠叨的跟个七八十的老头,以至于他宁可对着花鸟树木费口水,也不同师傅多话了。
楚吕看他们二人笑语嫣然,兴致颇浓,自个儿又插不进话去,略一迟疑便转身寻宜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