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些隐隐绰绰的风声来,只盼着有哪个好人家一时迷了眼的,总将这个丫头聘了去,自己也能从此放下心来。
她这般思量,没想着事儿却与她想得不同,不过三五日,便有好些人家透出些相看的意思来,里头有先前自己瞧着好的两家不提,另有二三家她本觉得黛玉厮配不得的,也是隐隐露出意思来。
这般情景,虽是如了王夫人的心意,却实让她心底着恼:这些个人家竟都脂迷了窍痰迷了心不成?怎么竟都瞧上你林丫头来?虽则眼前不过略有个影子,未必就真个瞧中了的。可既有这样的影子,总也是觉得差不离了的。但那林丫头虽生得娇怯怯的,却是个小性子的,并非那等贤良女子,如何能厮配高门嫡子?
她心里有些酸,又觉得纳罕,竟将这心头欢喜的事儿拖了一两日,眼见着越发有些人家透出意思来,才心头堵着一口气,勉强打点起精神笑脸儿来,将这事儿一一说与贾母:“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听说外甥女欲婚配人家,好些个人家都有意呢。”
说着,王夫人便将东家西家地说了一回,又打量着贾母的神色,笑着道:“我虽有大丫头,她却去了宫里头。老太太也知道,我实在不曾与女孩儿做过亲的。有些个讲究也不甚明白,虽听得这些个人家都是好的,却不知道孰轻孰重,哪个更恰当的。且外甥女的事儿,总要老太太瞧中了才是正经。”这就是讨个主意吩咐的意思了。
贾母听得黛玉多得求娶,心里也是称意。她如何不知道,黛玉样样出挑,虽则父母缘短,却算不得刑克两字,世家之后,探花之女,生得品貌双全,又有自家做个倚靠,又有一大注嫁妆,便不合做大家子里的宗妇嫡长媳,旁的什么不合适?偏这样的女孩儿,这个儿媳妇还百样挑剔,倒是瞧中了薛家丫头,可不是私心作祟,生生要耽误了宝玉!
心里这么考量着,她面上也就淡淡下来:“倒都是不错的人家。只是我早便说了的,玉儿尚小,如今慢慢寻摸是正经,倒不必急在一时。且我听得这些人家,好则好,未必读书上进,到时候说不的话,岂不辜负了玉儿?”
王夫人听她依旧这么说来,心里更添三分恼火:一个林黛玉都能有这么些好人家求娶,何况宝丫头?这会儿若不早早与宝玉定下来,后头宝丫头等不得,妹妹另与她寻了人家,岂不是误了宝玉?偏老太太一再拖延,不曾说个准主意!想到这里,她便不由道:“虽说如此,到底这些都是世交老亲,比旁处更妥帖些。且林丫头虽小,也要布置起来,省得后头好孩子都定下了,反倒耽误了她。老太太且细想,云丫头还小些呢,如今不也早早定下。”
她说得原是世情,贾母也不得不点头,因想了一阵,才道:“你说的也是,譬如二丫头,后头闹到那样子也是可惜了。底下的几个再不能这样。也罢,你与这些人家再说一说,我瞧着,这三四家倒还罢了。且这才起了头,过个一月半载的,大约的人家都晓得了,到时候说个准数,再去打探也不迟。唉,依着我,倒觉得寻个她父亲那般的新科进士,才是好的。”
明岁才是春闱,王夫人如何肯等下去,心里倒是将这话啐了一声,又见贾母说得这三四户人家都是单子上头一等的,便将几分冷笑存在心底:真当那林家丫头是个宝贝不成?那几户人家不过透个意思罢了,谁说真个瞧中了?自己倒是挑拣起来,到时候一个都不曾要聘她,才是真个没脸。
虽存了这样的心,王夫人也无处说去,只得慢慢寻摸去,又与那几户人家透个意思,又要说一声贾政不在,虽则老太太吩咐了的,如今却也不能十分说定了的话儿。俗语道,没有娘就是舅,且男子才是顶门立户的栋梁,后头那话倒也是正经的道理。至如贾赦,他虽在,可如今操办这事儿的是王夫人,自然也要退一射之地。那些个人家听得这话,也都心里点头,又都是嫡亲的孩儿,本就想着慢慢寻摸的,并不焦急。
两下里倒也和气,不曾说破了。
却不想,又过几日,王夫人正瞧着庚帖,那边儿常家使人送了帖子上门。翌日,常家夫人便亲自上门来,说是奉了常老夫人张氏的话,代人与黛玉说亲,一门真真的好亲事来,旁人再也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