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心酸地走出去, 走到门口又定住了。
他忘了自己正在夜袭太傅府,还有两个同伙。
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远处还有巡逻的护卫。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安静忧伤的地方。
反身合上了门。
脸色不善,很是尴尬。
心中的悲呛被这一弄, 消了一半。
却也不想进去,便蹲到地上。
宋问追将出来, 还没抬脚, 就发现唐小友乖乖的在门左侧。
唐毅扭过头,斜斜地朝上看她一眼。
“我正想去追你,但是我怕我追不上。”宋问感动道,“你能体谅我真是太好了。”
唐毅:“……”
唐毅哼了一声。
宋问提着衣摆, 也坐下来, 用肩膀撞了撞他:“来, 和宋先生说说,你在想什么?我来开导开导。”
唐毅仰头道:“没什么。我在想你之前说的话。或许他比我成功多了, 他有能活下去的理由,他活着的时候很恣意。而我在做什么呢,不知道。”
当一个人在心中存在的时候,他才是活的。
不是一个名字,不是一个称号。
可也是在他活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其实他走的时候我已经很大了, 只是并不亲厚。我也从不知道他还会进宫来看我。”唐毅叹道,“为何我什么都不知道。”
“照你这么说来,我也差不多。”宋问道, “我父亲不知道是谁,我母亲投河自尽了。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不能为我活下来。我当时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做的更好?我不知道。”
唐毅:“嗯?”
“我见过那么多人,总算明白了。每个人都有些心酸的事情,有的人会粉饰太平。有的人,郁郁寡欢由此沉沦。”宋问道,“可如果,把所有遗憾的事情,难料的事情,意外的事情,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而后选择逃避,一蹶不振,怨天尤人,那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能折磨你的,不是命运,只有你自己。”
“你说的不错。人是要往前看的。”唐毅望向夜色深处,“我虽然不知道该怎样看待他,不知道该用好还是坏来评价他,但起码,我想他会是一个好人。不然不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去救他。”
宋问拍腿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也有。”
唐毅呵了一声,无奈道:“是朋友,不是主仆。是意气相投,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啊!”宋问指指自己,笑道:“假使你现在是唐显,而我是林青山,我们置于一样无从选择的境地,我想,我会做出和他一样的抉择。”
宋问真诚道:“既然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却要眼睁睁看着你赴死,我做不到。许多事情是来不及考虑后果的,在此之前我一定已经救下你了。”
唐毅张口欲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问摸着下巴补充说:“不过机智如我,肯定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局面。认识了我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唐毅,“……”
从认识宋问之后,无语比抑郁好用多了。
唐毅站起身,嫌弃道:“走吧。”
两人重新推开门进去,准备喊林大义回家。
林大义同志尚在愣神中。
宋问试探道:“林小友,你还要再哭一会儿吗?”
林唯衍瞬间收泪,用衣袖擦了把脸。
而后扯了块布,将刀背到身上,表示可以走了。
宋问不禁折服。
这两人的调整速度都是极快的。
宋祈道:“若有事,来找我。能帮忙的,我会尽量帮你。”
林唯衍郑重点头。
宋问:“……”
宋祈或许是客套,但林大义小友看起来是认真的。
三人趁夜离开太傅府,唐毅则独自回了家。
一同做坏事后,总是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宋祈送走几人,跨下了肩膀。
关上书房的门,也回自己的房间。
原本暗着的烛火又被点了起来。
妇人坐在桌边,对着绣布忙活。
宋祈进来,问道:“怎么还不休息?方才吵醒你了?”
“睡不着,梦见我儿了。我儿说冷。先前给她扯了匹布,干躺着不如起来给她做件衣服。她回来,就有新衣服穿。”宋夫人埋头,手上动作着,喃喃道:“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会找不到呢?”
宋祈没有说话,坐到她旁边。
“大家都说她聪明,就你我明白,她笨,总做糊涂事。家里多好,跑什么呢?她好好回家呆着,谁还能欺负她不成?”宋夫人道,“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她怎么那么狠心呐?就不回来看看。没想过娘亲都睡不好觉吗?”
宋祈按下她的绣布:“那就去睡。”
“说来也是你,都是你当初逼她。你凭什么赶她走?”宋夫人拍开他的手道,“你不知道她犟吗?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孩子?这么个毛病?都是因为像你了。”
多年来她一直这么说,不停的说。
她需要有些事情念叨念叨,否则都不知道,这一步步怎么过来的。
宋夫人眯着眼,然后揉揉额头,抱怨道:“看不见了。”
宋祈:“去睡吧。”
宋夫人搭着桌面起身:“睡了。撑着多活几年,保不齐还能见我儿一面。”
宋祈过去吹熄了蜡烛,手指按在烛台上,闭上了眼。
宋问解决了林唯衍的糟糕事,放下心来,顿时一身轻松。
半夜才回的家,小憩不到一个时辰,又来了书院,照样精神奕奕。
“我亲爱的学子们!”宋问甩袍,旋身坐上位置,抖腿道:“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众生:“……”
明明每日见面的。
“诶,不要这幅眼神,你们应该高兴。”宋问张开双臂道,“说明你们的先生心里都是你们,所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是好久不见了吗?”
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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