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非山,乃是群山,具体的数目怕是少有人知。群山之中,但凡有名气的,尽皆为人所占,开宗立派,就此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群落。于外,众多门派同气连枝,也因此铸就了昆仑威名,可于内,其残酷处,同样令人心悸。”
“好比我宗白云间,千年前,也算得上了顶顶大宗,可时过境迁,及至如今,弟子不过百,早已沦为末流了。”
“可就是这末流之宗,内部的竞争也未曾有半分宽松。”
“法易修行,最在乎的便是资源二字。白云间名列末流,自身资源已是拮据紧张,若是平均分到每一名弟子的头上,嘿嘿,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这般穷迫,身为此间弟子,如何出头?更何况,天下事本就不存公平二字,总有人分得多,有人分得少,甚至根本就分不到,一切用度,只能靠些不入流的手段,勉强维持。”
“再说师姐我吧,父母皆是白云间上代弟子,自出生之日,便列入门墙。得父母庇护,在一开始,倒也过的无忧无虑,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场论道。”
“那年,师姐我不过十岁女童,却亲眼看着父母伏尸,其中悲切几人能知。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我于宗门内的待遇便一日不如一日。”
“师弟,你或许想不到吧,师姐最荣耀之时,可是曾被誉为白云双淑呢!”华璧一脸的缅怀,但随即又是一番自嘲,“虽然这个名头有凑数之嫌,毕竟,比起另外那个女人,我实在没有太多的可比性,可是,比上不足,比下却是大大的有余。在宗门女弟子中,也只是一人之下啊。”
“便是五年之前,师
姐我依然能够位列前十,可如今呢,怕是过不多久,便是这十六都要保不住了。”
耳听着华璧自怨自艾的滔滔不绝,薛衣侯很好的扮演了一个知心的听众,偶尔还会抚掌安慰一番。
“白云间,居不易。法易修行,衣食住行,皆是资源,区别只在廉价与否。廉价者若这房、若云车,宗门不吝赠赐,毕竟都是先人遗泽,不用也是搁弃。至于其他,比如眼下这满桌的菜肴酒肉,呵呵,却是要自掏腰包了。少部分来自宗门份例,剩下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想办法?什么办法?”薛衣侯赶忙追问道。
“嗯,办法倒是不少。比如宗门特别的赏赐,不过,这份赏赐却不容易,非在修行中得大彩头或做出于宗门有益的举措而不得。”华璧歪头想了想,继续道,“除了赏赐,最常用的方法便是历练,外出历练,坑蒙拐骗,管你用什么手段,有能力者,总会有所斩获。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客死他乡的倒霉鬼……嗯,昆仑山很大。”
“当然,师弟若是有其他的才能,也可打同门的主意,只要不违背宗门戒律,便无人多管闲事。”
“那……却不知师姐的致富之道是……”薛衣侯有心打探。
“呵,这可不能告诉你,小冤家。”华璧或许醉了,却还不至于掏心掏肺。
白云间,居不易。华璧远比薛衣侯有着更深的体会,正因为如此,怎么可能将立身之本轻易相授呢?
别说现在两人只是存了暧昧,便是真的发生了超友谊,有些事还是要分得清楚的。
“咳咳。”碰了个软钉子,薛衣侯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遮掩难堪,急忙转换话题,“宗门内的难处,师弟也算有些心得了,却不知这昆仑仙山呢?”
“昆仑……论道,二十载!”
华璧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带着一抹狰狞以及惊恐。
“什么?”薛衣侯不懂。
“昆仑仙山内部竞争残酷,私底下的自相残杀更是枚不胜举,为了稳定大局,早千年之前,便有了默认的规矩。各宗门弟子私下的恩怨情仇,管不了,也无从管起,可若一旦上升到宗门的倾覆存亡,这默认的规矩便如同天条,认谁都不得践踏。”
“师姐的意思是,昆仑仙山内严禁宗门阶层的征伐厮杀?”薛衣侯试探道。
“不错。”华璧点头。
“可是……”
“可是恩怨情仇如洪水滔滔,堵不如疏,压抑的越久,矛盾一旦激化,便难以收场。”华璧猜到了薛衣侯的心思,冷声打断道,“于是,也不知是哪位先贤便订立了论道盛举,每二十载举行一次,各宗门尽皆参与。论道之中,不拘身份,皆可下场,生死不论,且要投下赌注。”
“我父母,便是死于前一次的昆仑论道之上,距今已过去十八年了。”
“十八年?!”薛衣侯悚然而惊。
还有两年,便是论道之年啊。
“有些话,便是我今日不说,日后你也自会知道。咱们白云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说不得等下次论道结束,这山门怕是就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