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数十步的马车时,我忽然眼前一亮,其实车舆形制、外饰走马倒是平常,关键在于那车夫,穿着朴素,壮实黝黑,一眼便知是个庄稼汉子,面带毅色。
正倚着车辕闭目养神。见了此人容貌,我略感意外:“胡大壮?!”听得我唤出名字,胡大壮睁开眼睛,面不改色地寒暄道:“公子又见面了。”他没了前日的咄咄逼人、浑身带刺。
而是不卑不亢。前日还窘迫得只能落草为寇,今日却成了水天教的接头人,世事时移也不致于如此迅速吧?听他应声称是,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送我们去扬州的吗?”
“不错,公子,仙子,快上来吧。”胡大壮点点头,打开了车帘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娘亲与我先后进了车厢。
但我对他这两日间的转变甚为好奇,于是探头问道:“胡胡大哥,你之前就是水天教的教众吗?”
胡大壮熟练地套上马缰,坐在车前,轻挥长鞭,马匹吃痛嘶叫,迈开四蹄缓步奔跑,拖动车驾,他将马车驶至官道上才答道:“不是,那会儿是真想上山当土匪。”
“那水天教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是吗?”胡大壮大方接口“也没有。”“那你为什么愿意入教?”“因为他们告诉了我,为什么这个朝廷不给我们‘好处’。”
“啊?”我一愣,瞬间好奇心涌了起来“为什么?”胡大壮却没有回答,专心致志驱车赶路。
看来此乃教中机密,我也不再打听,转而问道:“胡大哥,大婶和你的那些朋友都安顿好了吗?”胡大壮点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婆娘安顿好了,其他人也有去处。”
“那就好。”我也松了一口气“胡大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就别叫我公子了,生分。”胡大壮微微一顿,倒并没怎么纠结,干脆点头:“好,那我就叫你一声柳兄弟。”
“好!”巽风迎面而来。但无碍于我们交谈。胡大壮朴素而有傲骨,即使穷困潦倒、遭遇悲惨也不曾放弃,从不卑躬屈膝,更没有向贪官污吏低头。
之前他为生活所迫、我为情势所逼,二人兵刃相向,不得已而伤之,其实我心中也十分敬佩,他虽然言语不多。
但是心性真诚、坦率大方,只要不涉及教中秘密皆是有问必答,我们二人倒是相谈甚欢。与他交谈半晌,我得知了他曾在楚阳的一家车行里谋过生计。
但掌柜经营不善,又地处边陲,生意稀缺,后来更随着八骏车行将线路发展到楚阳,所属车行便关门大吉了,没奈何。
他又回归种地的老本行其实他在当车夫时也没有彻底离开过田地接二连三地遭遇打击后,万事不求人的他走投无路,最终是想到了落草为寇,聚集了一群苦命人便上了山。
恰好遇到了黑云寨的人,二者一拍即合,约定了投名状,拿到了唯一像样的武器锈迹斑斑的破刀。按黑云寨的指示。
他们一群人在外城苦力聚集的地方,推着木车、藏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等待,而后便是赵知县家的婢女前来雇佣,顺利进了内城,一边搬家一边等待我们,不过败逃之后的事情,他并没有透漏。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胡大壮才正经道:“柳兄弟,今日你们出城较晚,要去扬州那边要加紧赶路,我得专心一点,”“嗯,好,小弟就不让胡大哥分神了。”
其实他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妥当的话题已经聊完,其余机密以及伤心往事则不便询问,我也就顺水推舟,回了车厢里。
我甫一坐下,便瞧见娘亲笑吟吟地望来,我霎时一愣,挠头暗想,自己和胡大壮聊得太开心,似乎感觉冷落了娘亲?
这种感觉尤为奇怪,我心说,不对啊,我不是发誓要独占娘亲,甚至成为她的枕边佳偶、入幕之宾吗?
为何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聊得火热而将娘亲置于不顾?转念一想,可能是调查血案时心神过于专注,以致于自己都快忘了“宏愿”
为了挽回场面,我赶紧思考如何开口,回想近日的风波,记起一个细节,便问道:“娘亲,为何孩儿觉得那个杨老先生有些怕你啊?”娘亲当日直呼天子名讳。
他作为受皇帝直辖的擒风卫,刚欲开口劝阻便收回前言,全然忘了忠君事国、维护朝廷,这岂止是简单的害怕,简直是如遇洪水猛兽。
“原来是此事,倒是有其缘由当年娘带着你爹去擒风卫陈述水天教的谋划时,杨玄感及一众擒风卫不愿妥协,想要将你爹生擒法办。
娘和你爹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打趴,而后娘略施小惩以冰雪元炁冻住了他们的水道穴,没过一两天他们就服软了,杨玄感是坚持得最久的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