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躲在藏兵洞中,听着隆隆的炮声,一手扶在墙壁上,感受着城墙在炮火之中的晃动,面色冷的可怕。
大熙军的攻势很猛烈,瓮城和城内两个方向,都是岌岌可危,街垒只剩最后一道,若是失守,大熙军便能直接冲上端智门,控制了端智门和四面城墙,便能如同屠宰牛羊一般,居高临下将清军围杀在瓮城之中。
瓮城的城墙也已经被城外大熙军的火炮轰塌数处,瓮城里的那座玄武庙已经被一发发开花弹夷为平地,清军大多躲进了城墙下的藏兵洞中,连冒头都不敢,而大熙军步炮协同的本事,硕托亲眼见过不少,当大熙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冲进瓮城之时,清军恐怕连上城把守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在瓮城中展开混战。
战争一旦陷入混战之中,首先比拼的是双方的战斗意志,硕托根本没想过能在战斗意志上胜过大熙军,更别说大熙军人数还是清军的数倍,靠人海就能压垮自己了。
清军的抵抗非常激烈,对一支注定失败的军队来说,他们的表现已经是无可挑剔了,这个时代的八旗兵和满人,还没有像清末的后代那般堕落,尚存着几分血气,虽然比不上努尔哈赤时期那以一当十的巅峰八旗兵,但他们的表现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些和硕托一样被抛弃在大名府的老弱满人,还有那些自愿留下来的八旗兵将,他们已经是出了死力,就连十几岁的娃娃、头发苍白的老汉,都称得上是悍不畏死、血战不休,可是没有用,这样的苦战依旧挡不住大熙军,换来的结果依旧是节节败退。
硕托给清军兵将的承诺是让他们在这大名府城中镇守三日,而他心里却根本没有能守住三日的信心,只想着能拖过一天的时间就好,可如今这场仗一打起来,清军却连坚持到太阳落山都艰难无比。
“武乡贼……立国不到十年,到底是怎么变得如此强大的?”硕托喃喃念着,满眼都是迷惑:“当年平定之战,我大清的八旗和武乡贼还能有个相持的局面,这才多少年的时间?咱们已经拼了死力、用尽了方法,怎么还是一边倒呢?”
硕托想不明白,思绪却飘得更远,止不住的在想,他的阿玛、他的十四叔,那两位一贯以聪睿着称的摄政亲王,他们能够想得明白吗?
“大熙……成长的这般快,已经把我大清远远甩在了后头…….东行出关,真的是一条生路吗?”硕托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顿时悚然一惊,浑身都冒出冷汗来,口干舌燥、呼吸不畅,连腰板都弯曲了下来,靠着墙软绵绵的往下蹭着,几乎要跪倒在地。
一名戈什哈走上前将硕托扶住,硕托猛然惊醒,强撑着站了起来,他是城内的主将,人人都可以害怕胆怯,唯有他不可以,他收到代善的书信后,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
硕托深吸两口气,迈步往藏兵洞外走去,来到洞口,正要吩咐几句,却听见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瞬间盖过战场上一切的喧嚣,几乎要将整座大名府城都要掀翻,硕托的汉话不怎么熟练,但这巨龙一般的吼声他却听得格外清晰,咬牙切齿的念了出来:“勿忘开封……冲锋!”
一股赤潮席卷而来,无数大熙军的战士如浪潮一般涌向街垒,他们丝毫不顾城门上清军暴雨一般泼洒下来的铳弹箭矢和炮子炮弹,直直往街垒翻涌着,前赴后继,倒下一个,更多的战士便补了上来,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不一会儿,街道上便铺满了尸体,但大熙军的冲锋却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街垒后的清军刚刚遭受炮击,还在慌忙躲炮之时,忽然又遭到大熙军这浪潮一般的冲锋,顿时全军大乱,竟真让大熙军冲进街垒之中,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完了啊……”硕托长长叹了口气,快步向端智门城楼走去:“这下子……彻底完蛋了啊!”
枪出如龙,拨开当面一名八旗兵挥来的长枪,长枪直往他脖子扎去,那八旗兵仗着脖颈处有护喉防护,竟然不闪不避,挥舞着长枪要取李际遇的性命,李际遇持枪的双手猛然一抖,红缨长枪忽然如毒蛇吐信一般,自斜下方猛然往上一刺,扎穿了那名八旗兵的下巴,取走了他的性命。
李际遇松了口气,稳住长枪朝四周看去,他的亲兵扛到持盾护卫在他身旁,每个人的盾上都扎着四五根箭矢,大熙军的战士如洪水漫过堤坝一般冲过街垒,街垒后守卫的清军在短暂的白刃战中,面对越来越多的大熙军战士,已经摇摇欲坠。
不少满人逃向了端智门的城墙,端智门也被逃跑的清军打开,许多满人一头钻进瓮城之中,大熙军的战士紧跟着他们冲了进去,街垒后的八旗兵还在坚持着,但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也已经开始出现逃跑的人了。
端智门城墙上的清军还在放炮放箭,撩翻的不仅是大熙军的战士,也有不少清军和满人,通往城墙的石梯上清军和大熙军绞杀在一起,喊杀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尸体和伤员从石梯护栏内滚了出来,落在地上摔成肉饼。
“去把城门关了!”李际遇怒吼下令,瓮城之中无遮无拦,几个藏兵洞也藏不下多少清军,逃入瓮城的清军,只要将城门一关,便成了瓮中捉鳖之势,等夺下城墙后,便能居高临下将他们乱炮乱铳射杀。
至于躲在藏兵洞中的清军,炸毁洞口将他们埋在里面,一两天之后便能去给他们收尸了。
“拿下城墙!”李际遇又一次怒吼下令,抬头看去,却见城墙上竖起一面旗帜,一名清军大将稳稳立在旗帜下,李际遇立马就猜到了他的身份,长矛一指:“和老子一起去,取硕托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