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凯转移到一处战壕之中,用望远镜扫视着山下的情况,清军的炮兵也开始配合着夜袭的兵马炮击荞麦山等地的大熙阵地,辽河之上再一次填满了船筏,运送着一批批清军兵马渡河参与进攻。
荞麦山脚下火光闪烁,铳炮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偶尔大熙军的阵地前方也会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火光,那是清军在用火箭还击,火光之中影影绰绰全是趁着黑暗扑来的清军兵卒。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患有夜盲症,清军之中也不例外,余丁和包衣入夜便如同瞎了一般,被驱赶上阵只能乱跑乱窜,替后续的甲兵踩掉山坡上的陷阱和地雷,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后续的甲兵趟开一条条宽敞的道路。
清军甲兵营养充足,许多老猎户更是极为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便躲藏在黑暗中,慢慢向前摸着,偶尔用弓箭点射矮墙后闪烁的火光,直到逼近到矮墙前火把照耀的范围,才猛然提速试图冲进矮墙。
但要攀爬崎岖不平的山坡却不是一件易事,在白天如此,在夜晚更是如此,还要费心躲避大熙军不断扔下的万人敌和震天雷,清军甲兵穿着沉重的铁甲在山坡上爬得气喘吁吁,到了矮墙前速度已经慢了许多,被大熙军的铳手近距离点名式的射杀,尸体顺着山坡滚下山,又成了后续清军甲兵突击的阻碍。
大熙的轻炮也大发神威,喷涌的霰弹覆盖了一片片区域,即便是藏身在黑暗中的清军甲兵也难以逃脱密集的炮子席卷,破布烂肉一般的在空中翻滚旋转着,满身血洞的落在地上成为一具具尸体。
“若是光靠这么硬冲,清军甲兵死光了也冲不破咱们的防御!”杨陆凯心中下了判断,望远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扫视着:“东虏……还有别的战法吗?”
话音未落,忽见山脚下亮起一片灿烂的星光,如同流星一般划破天空、落在矮墙之后,随即便是一团团冲天的火光在矮墙后亮起,剧烈的爆炸震得战壕墙壁上的泥土落雨一般落了下来,杨陆凯只感觉大地一阵阵晃动,身子也随着摇晃起来,赶忙伸手扶住墙壁。
“东虏还是动了脑子的嘛!”杨陆凯冷笑一声,朝身旁的亲兵招了招手:“传令各部准备搏战反击,放开第一道防线,先让东虏高兴高兴!”
刘泽清从一具尸体后探出头来,悄悄窥伺着数十步外的矮墙,火把的光亮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矮墙后爆炸声不断传来,炸药包、震天雷、万人敌等爆炸物在空中飞来飞去,清军和大熙军隔着矮墙奋力投掷着,试图用一连串的爆炸击退对方。
矮墙后大熙军的火力已经稀疏了不少,那些轻型火炮架设的地方遭到了清军最多的攻击,一发震天雷就足够掀翻一门轻型火炮,而一门炮常常会遭到四五枚爆炸物的袭击,炮手见到火绳闪亮、兹兹作响朝自己飞来的爆炸物,赶忙扔下火炮疏散。
大熙的轻炮每日产量都数不胜数,甚至大量出口暹罗、安南等南洋国家,损失多少也不心疼,熟练的炮手才是最宝贵的,弃炮保命才是第一选择。
但这样一来,前线的火力密度便一下子减少了许多,无数清军甲兵趁机涌了上来,将随身携带的爆炸物扔进矮墙之后,便手脚并用的试图爬墙,还有不少甲兵抛出抓钩勾住墙头,试图将矮墙拽倒。
一名爬墙的清军甲兵被铳弹打中,从墙头翻了下来,在山坡上滚动了一阵,停在刘泽清面前,刘泽清看着他额头上那狰狞的血洞,心中一阵阵发颤,但他不敢有一丝退却,强撑着趴在山坡上“指挥作战”。
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满语嚷嚷声,刘泽清回头看去,却见远处亮起一片火把,火光之中,一排排清军兵卒跪在地上,他们身后都站着手持刀枪的甲兵,一声令下便将那些清军逃兵统统砍杀处死。
杀完人后,火把便立刻熄灭了,但刘泽清能清晰的看见不少清军逃兵又跑了回来,显然满八旗的甲兵在黑暗之中依旧在杀人督战、逼着汉军旗的兵马继续攻山。
刘泽清咬了咬牙,他心中极为清楚,若是他现在逃回去,那些满八旗的督战队绝对不会顾忌他这个都统的身份,一定会像杀狗一般将他杀死,用人头震慑汉军旗的兵将。
“只能往前冲!”刘泽清面色凝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矮墙,翻越矮墙的清军甲兵越来越多,矮墙后已经传来兵戈交击之声,刘泽清又回头向漆黑一片的辽河南岸扫了一眼,猛然站起身来,大喝道:“举本公帅旗,全军跟本公一起冲杀上去!”
身旁的将领吓了一跳,赶忙一把抱住刘泽清:“公爷不要冲动啊!若是举旗,必然被武乡贼的火炮盯上,到时候炮弹打来,神仙也救不了咱们!”
“本公知道!”刘泽清一把将那将领推开:“本公也没说要跟着帅旗一起走,本公亲自领军冲锋、中炮受伤,豫王爷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逼着本公继续攻山吧!”
那名将领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赶忙让亲兵举旗,点起火把将刘泽清和他的帅旗照耀清楚,一众亲兵高声大喊:“东平公领军攻山!择选锋!破武乡贼防御者,每人五十两银子!”
说着,刘泽清和一众亲兵便举着旗帜向矮墙冲去,翻过矮墙,便见大熙军的战士正沿着山道撤退,而清军的甲兵也渐渐在矮墙上破开了几个缺口,涌了进来。
刘泽清让亲兵将帅旗插在一处墙上,用火把照亮,自己悄悄藏在矮墙之后,不一会儿,数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呼啸而来,瞬间便将那面醒目的旗帜炸成破布,炮风拉扯着它在空中乱飘着。
刘泽清看着那面滚动的旗帜,长长出了口气:“攻下武乡贼的矮墙工事,又中炮受伤,这总能有个交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