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后,吴成领着大熙骑兵主力和漠北三部联军七千余骑赶至旧东胜卫城下,城下鄂尔多斯部的营地中依旧是乱成一团,冲天的火焰驱散了黑暗,将城池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
城墙上的蒙古守军在不停的放箭,箭如雨下,却不知道在射些什么,城池四门敞开,想要逃入城内的牧民和城内想要出城作战的鄂尔多斯部贵族骑兵在狭小的城门口堵成一团,乱糟糟的吵嚷声甚至盖过了城下营地里的喊杀声。
看一眼东胜卫城下的情况,吴成便知此战胜负已定,大熙以有心算无心,鄂尔多斯部措手不及,被大熙和漠北三部的前锋一攻,便已是狼狈不堪。
吴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传令全军进攻,大熙军骑兵主力从正面扑上,漠北三部的骑兵主力则向旧东胜卫城两侧包抄,试图将旧东胜卫城包围起来,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缺口,以做围三阙一之效。
鄂尔多斯部本来集结兵马准备南侵,旧东胜卫城下的四万壮丁和他们十余万的老弱家眷,算是鄂尔多斯部诸旗的精华所在,若是能在旧东胜卫城下消灭大半,等于是直接断了漠南蒙古一臂,对满清的满蒙一体也是个沉重的打击。
只可惜大熙如今能战的骑兵太少,否则这城下的鄂尔多斯部人马一个都逃不过。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本就被搅得一团乱的鄂尔多斯部骑兵见四面又有大熙的骑兵涌来,以为是大熙大举进攻,顿时四散溃逃,大熙军和漠北蒙古骑兵一齐向旧东胜卫城涌去,城门口堵满了人,守军见城门关闭艰难,干脆直接弃门跑路,大熙军和漠北蒙古的骑兵便随着那些牧民老弱一齐涌入城中,旧东胜城的城防没有发挥任何防御作用,便迅速沦陷了。
城内居住的自然不是简单人物,大多是来会盟准备南侵的鄂尔多斯部贵族,听闻大熙军涌进城来,便八仙过海各凭本事逃跑躲藏,有的混入牧民之中,有的藏在城墙洞子里,有的则翻墙逃跑,更多的则被堵在城内,成了大熙的俘虏。
不过一两个时辰,吴成便已经站在了旧东胜卫的城上,这场战斗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长途奔袭的时间长。
“明初设东胜卫,以此连接山西诸卫和宁夏诸卫、控扼河套之地,却反倒成了北虏南侵的集结之地和出发地......”吴成拍着夯土的城垛,回身问道:“梅老,你说当年大明为什么要放弃东胜卫内迁缩边呢?”
梅之焕也扫视着城池,随口点出了关键的答案:“人丁。”
吴成点点头,后世对满清治理蒙古的成果赞誉有加,但细究起来,满清的政策和明初时大明对蒙古的政策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满清把蒙古人编进盟旗,和明朝把蒙古人编进卫所,有什么区别?满清利用藏传佛教影响蒙古,而藏传佛教入蒙就是大明牵线搭桥的,连黄教和蒙古诸部大汗在青海地区会盟礼拜的寺庙都是大明修建的。
之所以满清可以靠着这些法子统治蒙古而大明却被迫缩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明初北方人口的不足,想稳定控制北疆,就得移军户过去,就算是满清也一样需要八旗戍边,所以洪武年间设置北平行都司和山西行都司,移过去的卫所军卒及家属不下数十万。
经过元末乱世,北方人丁本就稀薄,洪武时期数十年移民,依旧是一副“道路皆榛塞,人烟断绝”的景象,又经过靖难之役的混战,北方的人口更加缺乏,根本撑不起塞外庞大的占领区,明成祖缩边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明成祖万万没想到后世子孙能缩在长城内一动不动,以他五伐漠北的豪情,更加想不到北虏能窜到京师天子脚下溜达。
“我大熙不缺人丁,甚至人丁有些过剩了,需要土地安置的流民灾民太多太多了.....”吴成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城垛,问道:“咱们可以收复河套吗?”
“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梅之焕摇了摇头,朝着城下一指:“要等骑兵成长起来,各个屯村堡垒能够保持沟通、互相策应,后路粮道不会被抄袭截断,如此才能大举移民、稳占河套之地。”
吴成点点头,他明白梅之焕的意思,河套之地一马平川,连像河南那样能够作为大军支撑的城镇都没有,数万里的范围处处是缺口,骑兵优势的敌军能够随意选择战场、抄掠后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熙若是没有一支能够快速反应、机动作战的强大骑兵军团,河套地区建立再多的屯村堡垒都是孤立无援的孤子,占据的成本谁也承担不起。
“可惜啊!这世上总是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好事!”吴成抚摸着城垛,咧嘴一笑:“这河套之地能耕能种、富饶肥沃,是老天赐给咱们汉家控制草原的天选之地,终有一天咱们会再回来的,到时候,不仅仅是这座东胜卫城,咱们要将整个河套都变成汉地之府!”
“最多不过一年而已......”梅之焕半是判断、半是安抚:“去年咱们的骑兵,只能配合大军行动,如今已经可以深入塞外攻袭北虏了,只不过数量还不够多而已,一年的时间,战马养成、骑手练成,即便战力上还和东虏有差距,但数量上已经大大压过他们,至少东虏光靠蒙古八旗和一部满八旗,是不可能在草原上击退我们了。”
“那就承梅老吉言!”吴成哈哈一笑,转身向城下走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那些俘虏的套虏贵胄,要好好对付,主动追随东虏的要拿他们的人头警告塞外诸部,随波逐流的,也要拿他们作为拉拢诸部的招牌,若是有投诚咱们的,更是要大吹大鼓起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小动作虽然没法动摇满蒙联盟,但日积月累,东虏满蒙一体的国策,终有一天会崩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