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动地,马蹄敲击地面,如同奔雷一般震耳欲聋,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摇曳的战旗不时倾倒又竖起。
吴成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战场,面色有些不善,清军的第二道防线明显经过了大规模的改造,轮廓上大体和大熙军攻破的第一道防线类似,依旧是两层深壕矮墙、后方垒起斜坡炮台,但两层壕墙的中间地带,却被挖掘出一条条沟壑纵横的战壕。
清军步兵乃至马队便藏在这些战壕之中,实心炮弹几乎对他们产生不了什么伤害,开花弹清军则准备了避炮洞防护,清军还在避炮洞中准备了几层吊板,一旦大熙军发射的毒烟弹射来,便把吊板放下、铲来泥土填住缝隙,以此阻拦毒雾的扩散,清军还在坑道中准备了不少水缸储存着尿液和少量净水,让兵卒可以用它们打湿衣巾掩住口鼻、抵挡毒烟的侵袭。
这些都是大熙军的游击队在村庄坑道之中使用的技术,很明显,清军在清剿平定县的各个地道时,并没有白白挨打或只顾烧杀,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大熙军的红夷重炮发射的都是实心铁弹,对这些纵横的战壕自然产生不了什么伤害,只能用来集火反炮,而清军很明显也充分吸收了之前的教训,炮兵阵地同样做了伪装,布置了不少木头做的假炮,用鞭炮和炸药产生的火光伪装成炮火来吸引大熙军的观察手和炮队,真炮则藏在伪装的炮位里,等大熙军的火炮开火装填之时,再一齐开火轰击。
在战壕阵和第一道壕墙中间,有一小块平坦的区域,所有障碍物都被铲平,连地面都专门平整过,一旦大熙军的战士炸毁矮墙冲入这块区域,隐藏在战壕中的清军便会蜂拥而出,纵马践踏冲击,大熙军避炮的小阵拦不住蜂拥而来的马队,若结成大阵,便会被清军隐藏的火炮盯上集火轰击,军阵被冲散,清军的甲兵便趁机跟着战马搅入大熙军之中,双方混战一场,大熙军优势的火器自然也失去了效果。
大熙军连续几次进攻都被击退,伤亡也比上一次一边倒的战斗要大得多,但好在清军阵地并没有改造完成,不少战壕还没来得及连在一起,也没来得及设置避炮洞,炮位上的伪装也很粗陋,这场战斗从晨间打到黄昏,终究还是大熙军占据了优势,开始逐步清理清军的战壕、向着第二道壕墙逼近。
战壕作战,清军没什么经验,大多是仗着个人武勇乱冲乱打,大熙军却是经验丰富,狭长的战壕反倒让大熙军能够从容组阵,以小旗为单位组阵,大盾在前、长矛在后、火铳手和火器兵在中间、勾枪手押后,战壕两侧上方还有刀盾手掩护,有组织碾压无组织,清军节节败退,朝着第二道壕墙后退去,有些则躲进了避炮洞中,等大熙军的战士经过,再忽然杀出来。
对付这些避炮洞,大熙军则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将震天雷和炸药包堆积在避炮洞洞口处,直接将洞口炸塌,清军显然没有挖掘相互连接的坑道的时间和意识,洞口被炸塌,等于是被活埋在了洞中。
清军自知不敌,便开始做起了撤退的准备,清军向第二道壕墙前发射了不少毒烟弹和毒火箭,用弥漫的毒烟织起一道防线,大熙军的推进一时受阻,而清军就趁机收拾火炮、伤员和辎重先行撤离,皇太极的龙旗反倒靠前了一些,很明显皇太极是要亲自领骑兵和骑马步兵来断后了。
吴成的视线落在了皇太极的龙旗上,大熙军又一次突破了清军的防御,但吴成很清楚,下一道清军防线必然会比这道防线更为完善难攻,皇太极定然会吸取今日的教训,想出更多的办法,让大熙军吃尽苦头。
清军战法灵活、反应迅速、学习能力也很强,吴成一直听说清军入关后便开始堕落,但如今看来,堕落的还不够,在皇太极的手上,还有一支强军的模样。
“但你皇太极真的打算在这山西把精兵跟咱们拼光吗?”吴成自言自语了一句,搜索着皇太极的身影,这一仗大熙军损失不小,清军同样也损失不小,藏在战壕中对大熙军进行反击的,自然不会是像朝鲜兵、绿营那般战斗意志薄弱的弱旅,大多都是八旗的精锐,整个八旗才有多少精兵?哪怕是和大熙一换二,大熙都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
吴成始终不相信皇太极会忽然昏了头,毫无意义的和大熙拼消耗,即便是皇太极一开始真想复刻大凌河之战,这两场仗接触下来,皇太极也应该看清楚这个计划是何等的渺茫了,所以他更想不通皇太极采取这种消极防守的战法,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执政.....”一旁的刘文秀似乎是听到了吴成的自言自语,提醒道:“今日与我军交战的八旗部队,是两百旗的兵马,多尔衮和多铎,都在京师。”
吴成一愣,顿时明白了刘文秀的意思,多铎至今被圈禁在京师,皇太极出征前还借故敲打过多尔衮,对他们的打压之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如今用一场场和大熙的消耗战消耗掉两百旗的精锐,很有可能也是出自于打压两人、剪除羽翼的目的,若能达到目的,对皇太极、对豪格自然是有利的。
“但对东虏却是不利的!”吴成凝眉思索着,两百旗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白白看着自己送死,万一战场上闹起哗变来,皇太极难道放着一旁的大熙军不管打一场内战不成?皇太极或许确实有借大熙之手打击两百旗的打算,但他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蠢货。
“我有一种预感......”吴成看着皇太极的龙旗渐渐向东而去,叹了口气:“这场战事,洪台吉赢不了,我们恐怕也没法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