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撇了撇嘴,感觉有些失望,他此番来川带来了二十多门西式臼炮,大多是从壕境佛郎机的要塞和兵工厂里缴获的,如今一口气都压了上来,集中火力炮轰碉楼。
明军本也有臼炮形制的火炮,比如碗口炮、迅雷炮等,但大多射程短、威力小,在大熙军中一般作为步兵军团的伴随火力使用,而从佛郎机人手上缴获的臼炮,身管较短、口径较大、前侈后敛、形若仰钟,可发射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铸铁实心弹和空心开花弹,重量相对红夷炮等平射的重炮也较为轻便,至少在山地中依靠骡马人力,还能拖拽扛举机动。
红夷大炮轰击前需要打桩固定,再系上绳索牵引,以免红夷大炮轰击时在后坐力的作用下退得过远导致复位和重新校准目标麻烦且浪费时间,臼炮后坐力向下,不需要打桩,但对炮车炮架的质量要求很高,若是有充足的时间,一般会直接将炮身拆卸出来,直接架在地上轰击,让大地吸收它的后坐力。
即便是在后世,面对坚固的要塞和工事臼炮依旧是一种强大的攻城利器,如今大熙各大兵工厂中正在大规模的仿制改良,此番臼炮参与实战,便有枣阳兵工厂、佛山兵工厂等地抽调的老匠专家团队在实地观察总结臼炮的实战经验。
只可惜如今的臼炮威力还远远不够,全石制的碉楼十分坚固,在大熙军炮队精准的轰击下砖石飞溅,但那碉楼依然巍峨耸立着,碉楼内的土司炮手也还在拼命的还击。
“看来想要直接把那碉楼轰垮是不可能了,还是得派步兵前去攻占!”吴成朝一旁的亲兵挥了挥手:“再轰两轮,让炮队更换开花弹火力准备,去传令任亮、王堇英所部,准备攻山。”
明代的开花弹技术并不成熟,操作麻烦而且危险,装弹之时是先把火药装入药室,再填入木马子、然后再加土寸许,最后再将炮弹装入大膛,发炮之时先点燃炮弹引线、再点燃火门烘药,若操作失当,很容易炮弹刚出炮口,空心炮弹内填装的火药就被提前引燃爆炸,反倒炸了自己的炮手。
即便是完全按照步骤填装,也难免会出现炸膛的事故,哑火更是习以为常,开花弹长期得不到普及,和其故障率过高有很大的关系。
直到炮队的臼炮次第发射之前,吴成都提着一颗心,好在没有出现炸膛的情况,为了尽量防止开花弹出膛即爆的可能,炮队在开花弹上还加长了一段引信,即便如此,有几枚飞向山上石寨的开花弹还是在空中凌空爆炸,有些昏沉的天空上冒出几团巨大的火光,随即便如流星一般坠落在山中。
好在还有不少炮弹砸进了石寨之中,加长的引信还在燃烧着,有些慌乱躲避的土司兵不知内情,见外表与普通实心铁弹没什么区别的开花弹滚落在地,以为这些炮弹已经成了废铁,甚至还有人跑去拾捡,刹那之间便被剧烈的爆炸席卷。
开花弹大多为铸铁空心弹,内藏铁蒺藜、瓷片、碎钉等物,爆炸之后在火药的推动下如同刮起了一场钢铁的暴风,被这场暴风席卷的土司兵将顿时便成了千疮百孔、破布一般的身体,有些侥幸未死的,拖着满身血洞的尸体哀嚎哭喊着,周围的同袍却没人顾得上他们,都在慌乱的寻找掩体躲避着,石寨之中一片狼籍。
第二轮炮击,开花弹中还夹杂着不少毒烟弹,弹体内塞入狼毒、雄黄、石黄、砒霜等毒物,爆炸之后便在火药的燃烧下形成一片片青烟,这些青烟少量吸入并不致命,但吸入之后却会让人感觉双目眩晕、头痛欲裂、呼吸急促,在这遭受炮击的时刻,单单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人惊慌失措了。
若是吸入的毒烟多了,还会出现呕吐,失明等症状,更甚者甚至会口鼻流血而亡,而这些毒烟能够穿透房屋堡垒的门窗缝隙飘入室内,在密闭的空间里杀伤效果更好,惊得不少土司兵见到飘来的青烟便拔腿就跑,石寨之中一时大乱。
毒烟弹之后,紧接着便是从天而降的火油弹,这些火油弹形制大体与开花弹相同,只不过内藏火油,落地爆炸之后火药点燃火油,顿时便燃起一片火焰,石寨中的木制建筑被火焰点燃,瞬间化为一片火海,躲在里头的土司兵仓皇逃窜,来不及逃走的,不过几息之间便被烧成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实心弹、开花弹、毒烟弹、火油弹…….各式炮弹混杂在一起轮番发射,对山上石寨狂轰滥炸,石寨附近的山林都被引燃,滚滚黑烟夹杂着青烟飘上天空,遮天蔽日,让整个天地都显得浑浊不堪。
那座石制的坚固碉楼还在山上耸立着,但碉楼顶部已经看不到活动的人影,秦拱明的大旗也被一发实心铁弹炸断旗杆,从碉楼上飘荡了下来,随即又被火焰烧毁。
石寨里乱成了一锅粥,不少土司兵将都在往坚固的碉楼里躲藏,又很快被驱赶了出来,不少人捂着嘴四处乱窜、寻找着可以避炮藏身的地方,断手断脚的伤员在地上扭曲惨叫着,土司将领的呼喊声都被他们的惨叫声盖住,那些土司将领重组防线的努力都成了徒劳,干脆自己也跟着兵卒乱逃乱窜了起来。
吴成扫了一眼附近观战的一些四川土司的首领或使者,石砫土司在西南名望颇大,吴成将这些土司带来,也是为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大熙的军威,如今见他们一个个满脸的震惊和惊诧,满意的点了点头,朝身旁的蔺养成挥了挥手。
将旗挥舞、战鼓擂动,炮队停止了毒烟弹和火油弹的轰击,用实心弹和开花弹进行着最后的火力准备,而任亮和王堇英则领着大熙的山地兵,推着挡牌车向山上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