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天育最终会不会答应吴成的要求,吴成其实并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稳定可控而又暗藏惊雷的酉阳宣慰司,坐在宣慰使这位子上的是谁都没关系。
私心而论,若是冉天育和冉天麒两人同归于尽,对大熙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冉天麒有嫡长身份、冉天育有声望能力,两人都没了,换上一个得位存疑而且声望不显的土司,更需要强大的外力来帮他稳住土司之位,也就更无法抵抗大熙的插手。
但吴成很清楚,有些事大熙可以暗示、可以暗中进行,就是不能摆在台面上,大熙还没到可以直接用大军把一家家土司碾成齑粉的时机。
“这天下还有一家最大的土司,而且入关之日迫在眉睫了!”吴成换着一身团龙红袍,对着铜镜照着:“干掉关外那一家,咱们才能腾出手来把这西南的土司好好清理一番。”
“让冉天育做这酉阳土司,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岳冰兰帮吴成系着腰带:“他是个有仁善之名的,对咱们的理念也颇为认同,此番酉阳投诚,他助力颇多。”
“但他终究是个土司,不是流官!”吴成摇了摇头:“世袭的职位,从来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冉天育是个仁善且心向咱们的,他的儿子呢?孙子呢?谁也说不准!更何况他文武双全、颇有声望,就代表着他有能力坐稳这个土司之位并团结大多数人,日后咱们要改土归流,一个一盘散沙的酉阳土司自然会比一个团结一致的酉阳土司好对付。”
“所以这颗雷该埋还是得埋!”吴成冷笑一声:“今夜这场晚宴,我就盯着他冉天育敬酒,将冉天麒冷落一旁,我倒是想看看冉天麒是不是真如传言中的那般猜忌多疑。”
“最好的结果,是冉天麒因猜疑杀掉冉天育,然后某个冉天育的旧部再杀掉冉天麒,我们正好扶持一个傀儡……”岳冰兰帮吴成整理着衣袍,问道:“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军情处又不是找不到机会一锅端了?”
“那倒不必,有些事我们可以去推动,但不能亲自去做!”吴成断然的摇了摇头:“军情处成立以来,除了对内奸,从来没有一次暗杀,因为政治从来不是一两个人的游戏,而是一个集团一个集团的拼斗,杀掉一两个人改变不了大局,反倒可能会让对手警觉团结起来,最后坏了事。”
吴成抓住岳冰兰的手,柔声细语中夹着一些严肃:“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底线的,底线之上随便怎么耍手段,最后都是实力最强的那家赢面最大,可踩过了底线,所有人不顾一切鱼死网破,那就只有输家、没有赢家了。”
岳冰兰有些分神,猛然间又醒悟过来,轻轻点点头:“明白了,随他们去,咱们做好该做的,顺势而为就行了。”
吴成微笑着点点头,牵着岳冰兰来到梳妆台前,随手拿过一把梳子为她梳头:“这世上,有人有事就有矛盾,一个出色的领袖,就要学会辨别矛盾、利用矛盾、激化矛盾、控制矛盾,京师的那位万岁爷,就是因为不知如何辨别矛盾轻重、不知如何利用人与人和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不知该激化哪些矛盾、缓和哪些矛盾,所以他面对那些扎堆而来的问题无从下手、盲目而焦躁,只知乱打乱冲,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境地。”
岳冰兰眼中半是恍然半是疑惑,凝眉思索了一阵,轻轻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这冉天育若是能全心为我所用就好了,文武全才,在辽东与东虏交过手,还随秦老夫人一起征过奢安,若让他去石柱劝降秦老夫人,不知能不能成。”
“酉阳土司和东虏交手,还是在当年的浑河血战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东虏和彼时的东虏也大不一样了,靠过往的经验去与强大的敌人作战,九成九是要失败的!”吴成看向东北方向:“这次洪承畴派人来襄京,我准备借机让参谋处和军情处抽调人员去辽东充作观察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咱们和东虏如今都是靠少得可怜的战报互相猜,还是得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成色,才能对症下药。”
皇太极这段时间侵攻朝鲜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多尔衮占据义州城屯田,皇太极之子豪格则领镶黄旗、两红旗大军逼近鸭绿江,皇太极则派出使节前往汉城,斥责朝鲜君臣拒绝承认大清国号帝号、暗中相助明国,要求朝鲜送世子为质子、并上贡大量钱粮财物。
面对这大兵压境的情形,朝鲜国内却还在党争不止,守和派和斥和派互相攀咬攻击,朝鲜国王摇摆不定,一面征召十六岁以上丁口扩充军力、兴修南汉山城备战,一面又派使节去沈阳向皇太极递交国书,承认大清的国号帝号和宗主身份,希望缓和双方关系。
吴成入川之时,正是皇太极拒绝朝鲜国书并下最后通牒之时,满清攻伐朝鲜已成定局。
傻子都知道皇太极攻伐朝鲜是为了劫掠物资在辽东兴大战,这段时间辽东巡抚洪承畴便在四处调兵遣将、整肃兵马武备,拼命向朝廷讨粮讨援,洪承畴也知道朝廷靠不住,便派人去了南直隶,通过周延儒的关系和大熙联系,希望从大熙购粮,当作是江南官绅募集的粮草北运辽东。
吴成自无不可,辽东能坚持得越久,大熙清理后方、深化根据地的时间就越多,若是洪承畴和辽东明军能在关宁防线上坚持个四五年,整合了大半个中土的大熙靠人堆都能把东虏堆死。
“至于秦老夫人,她那般忠心的人物,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投诚的,还是得打一场!”吴成眯了眯眼:“咱们首要目标还是要消灭张献忠,秦老夫人自保有余,但已经无力出石柱作战了,谷城伯自荆州入川,略夔州府、保宁府等川北之地,有他看住秦老夫人便行。”
“待咱们消灭张献忠,再回头扫荡石柱宣慰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