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马极速奔驰着,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策马冲过一个个行进中的军阵,飞马向中军而来,吴成远远便瞧见了他,停下了战马,挥挥手,挥开眼前飞舞的雪花。
“吴帅!武将军急报!”传令兵再马上朝吴成拱手行礼毕,急切的通报着最新的消息:“新野城内佃户开城投降,守军逃散,武将军兵不血刃占领新野县,据城内俘获的守军交代,左良玉已经集兵向东而去,打出的旗号是退往凤阳护卫大明祖陵。”
“左良玉果然跑了,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吴成耸耸肩,朝身后招了招手,一名亲兵策马上前,递上了一张地图,吴成在马上展开,宋献策立马策了上来:“吴帅,我军夺了新野,距樊城不过百余里,顺白水南下,最多半天就能兵临城下,左良玉这时候跑了,襄樊二城恐怕是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了。”
吴成点点头,襄阳乃是南阳盆地的南端缺口之处,襄阳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着名的武当山便在其中,东侧是桐柏山、大洪山,与大别山相连,大别山西侧,则是分割南北的淮河,加上襄阳以北的长江支流汉水,天然的便形成一道完整的防线,这道防线的中心和薄弱点,便在襄阳城。
守江必守淮,襄阳便是守卫南方政权的防御中心,攻破襄阳,可顺汉江南下直入武昌、攻略湖广腹心之地,也能自汉江汇入长江,东进江南富庶之地,当年南宋与蒙元围绕襄阳轮番大战,襄阳坚守不失,即便蒙元的骑兵在长江南岸横冲直撞,南宋也总能击退蒙元的进攻,可襄阳沦陷之后,南宋仅仅坚持了两年就灭亡了。
“欲攻襄阳,必破樊城!”宋献策摇头晃脑的说道:“襄樊一南一北互为犄角,襄阳坚城的名号,就是靠着这两座城互相配合而打下来的。”
吴成凝眉看着地图,襄阳和樊城位处汉水两岸,樊城护卫汉水北岸,汉水拱卫襄阳城,而襄阳城则是樊城的大后方,两城以水路相连,只要有一支可靠的水师,两城便能互相输送援兵和粮草补给,即便将两座城池都围死了,外援也能从汉江进入襄阳和樊城。
外无可援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但只要外部能源源不断运送补给和援兵,哪怕是一座小县城都能坚守不少时日,更别说襄阳这样的坚城了。
南宋时期,蒙元便是在水军上击败了南宋的水师,彻底封锁了汉江,使襄樊二城外援断绝,这才最终沦陷襄阳。
可武乡义军连骑兵都还没玩明白,军中旱鸭子占了绝大多数,哪里能凭空变出来一支强大的水师?更没有优秀的水师将领可用。
“封锁不了汉江,就只能强攻樊城,先打破襄樊的双城防御体系再说!”吴成撇了撇嘴,好在如今随着火炮的大规模运用,战争形态和宋代已经完全是两个模式了,襄阳城作为重镇名城,经过屡次修缮改建,能挨得住炮火轰击,可樊城却不一样,和平年间,官府哪有闲心去维护襄樊双城防御体系?襄阳城是襄阳府的首府、湖广重镇,还是襄王的藩封之地,而樊城不过是一座依附于襄阳而存在的城池而已,自然不用费心费力的去管理。
嘉靖四十五年,汉江洪水,湖广官吏为了保护襄阳,引洪水漫灌江北,樊城全城被淹没、砖城溃决,后来又一直没有修复,直到今日,樊城成了一座几乎没有城墙的城池,只有一座樊城关有关墙保护,但一座小关,只能驻守数千兵卒,矮小的关墙,更抗不住红衣大炮的轰击。
“攻破樊城关,我大军在江北就有了立足之地!”宋献策伸手点在地图上,随后往东一划,点在另一座城池的标识上:“我军没有水师,不可能强渡汉江攻打襄阳,只能从他处绕过汉江防线,直接在去汉江以南,围攻襄阳城。”
“枣阳!”宋献策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襄阳与桐柏山之间并非紧密相连,有大约百余里的缺口,锁住这个缺口的便是枣阳县,攻破枣阳县城,我军便可绕到襄阳城的后方,自陆上将襄阳围住攻打。”
“所以官军只要不犯蠢,必然会布置重兵在枣阳,试图阻截咱们自陆路南下!”吴成的目光在地图上梭巡着,微笑道:“这襄王倒是有些胆气,我还以为他会跟左良玉一起跑了,没想到他竟然留在襄阳城里不说,还出了不少钱粮给湖广的营兵卫军补饷,好歹是捏出了一支可战之兵来。”
“人嘛,大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襄王有镇守藩国之责,要是他直接跑了,必然是被扔进凤阳圈养一生的下场!”宋献策呵呵笑着,手里捏着两枚铜钱,手指轻轻摩擦着:“这位襄王不像个善终的命,命里有个大劫,没准就应在吴帅您的手里。”
“可别,我可没想为难襄王殿下,我只要襄阳城,只要他让城别走,他想去哪去哪!”吴成耸耸肩,笑道:“我之前说了,底线都是一步步往后挪的,大明藩王都是上好的诱饵,不能因为咱们贪功多杀了几个藩王让这些诱饵失去了作用,襄王若是想逃,我绝不拦他,哪怕围了襄阳城,我也给他留一条逃跑的活路。”
“也不会刺激到京师的万岁爷.....”宋献策依旧呵呵笑着,将那两枚铜钱揣进袖子里:“城丢了不过是丢了里子,藩王没死,脸面就就还在,对如今的朝廷和万岁爷来说,面子比里子重要得多,也罢,那襄王本就还有几年的寿命,还没到应劫的时候。”
吴成白了宋献策一眼,呵呵笑道:“宋先生,这些神神鬼鬼的事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可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我武乡义军之前因为神鬼之事吃了闻香教的大亏,军中可是要禁绝迷信的。”
“吴帅放心,这天下最不信佛的,便是庙里的和尚,最不信老天的,便是咱们这些算命先生!”宋献策呵呵笑道,看向雪飘不止的天空:“天行无常,若是事事都能掐算清楚,这世上又哪里会有这么多苦难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