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但围堡的武乡义军和农民军却依旧没有消停,他们在庄堡敲锣打鼓、大喊大叫,发出震天的噪音,让堡内的乡勇佃户都不得安寝,还有一些战士趁机借着夜色的掩护架设投石机和弩炮,将泥弹、石弹砸进庄堡之中。
他们不求杀伤,藏在黑暗中打完就跑,堡墙上的守军根本无法在黑夜中找到敌军的准确位置,只能盲目的向泥弹石块飞来的方向乱轰,一夜都不得安宁。
张三也瞪着通红的双眼坐在堡墙的角落里,身上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心中的愤恨和恐惧盖过了伤口疼痛的感觉,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城门楼子,张道浚就宿在那座城门楼子里,以示“身先士卒、誓死守城”之决心,霍夫人偶尔也会穿戴着其亡夫的盔甲登城招摇而行,似乎是想复刻当初击败王嘉胤的故事。
张三冷哼一声,满眼都是不甘和怒火,但他又能如何呢?张家的家养子,一辈子都是张家的奴仆,主人要杀要刮,都只能受着。
“张总管身上这鞭伤若是不及时处置,怕是会染金创之毒的!”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刻意压着音量的声音,张三一愣,扭头看去,却是那位八夫人身边的小厮,叫韩阿六什么的,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抓着一包药物:“夫人得知张总管被鞭打一事,差在下来送一份治伤的药来。”
张三皱着眉打量着他,没去接:“八夫人,怎的对在下这么个失势小卒如此看重?”
“夫人说,张总管是抗虏的英豪,如此豪杰,本就该人人看重,怎能随意凌辱?”韩阿六微微一笑,将药物塞进张三手里:“张总管,您在张家,只是个奴仆,奴仆嘛,和养的猫狗有什么区别?能用就用、要扔就扔,哪怕您对张家忠心耿耿、为张家拼死流血,也永远比不上张二这个无能之辈,他们天生就享用着你们拼下来的成果,而你们天生就得为他们自己的错误背锅!”
张三双目含怒,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疑惑,怔怔的看着韩阿六,韩阿六却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说道:“但是张总管,在张家之外,还有另一片天地,有人把您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记着你抗虏卫国的恩、赏识你练兵作战的本事,同情你遭受的无妄之灾......”
张三越听越不对,猛然间反应过来,双眼瞪的如灯泡,差点惊呼出声:“你们!你们不是秦家的人,你们是贼寇!”
“不错,俺们是武乡义军!”韩阿六却不惊不惧,反倒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抬手往堡外一指:“张总管,您猜到了俺们的身份,又能如何呢?你和我们武乡义军交过手,你觉得这窦庄堡之中的团练乡勇,会是堡外大军的对手吗?”
“窦庄堡之前能够数次击败农民军,全靠火器之利,但张总管,您清楚武乡义军以火器见长,也是亲眼见过咱们如何运用火器的,如今俺们有火炮上百、弹药充足,窦庄堡的火器被咱们压得死死的,如此情况下,窦庄堡还能守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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