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中还在不停的冒着黑烟,武乡义军的村兵和城内的百姓提着水桶不停往来,将大火扑灭,被烧死、打死的尸体从火场里清理了出来,在州衙前的广场上整齐排放着,几名教导领着被俘虏的官吏衙役认人,官员的尸首抬到一旁单独记录。
“沁州知州侯方,自焚而死,其下官吏自尽者二十一人.....”一名教导正向吴成等人汇报着城内情况:“沁州城内官绅有部分自西门遁走,其余基本为我军所获,但尚未捕获张道河,常都尉正在领辅兵四下搜查。”
“可惜,没有逮住张二那厮,这鸟厮跑得倒是挺快!”绵正宇骂了一声,挥挥手让那名教导继续汇报。
“宋统殷与虎大威领了千余人逃出城去,我军正在追击,但他们个个有马,我军恐怕是难以追上了......”那名教导翻动着手里的文册,继续说道:“宋统殷所部残存的一万多营军和官绅的团练乡勇,大多被暴动的百姓和卫所民壮打杀,我军共俘虏四千多人,官将俘虏七十一人,职位最高的,乃是游击将军冯宽,此人在涅水之战冲破我军防线时负伤,行动不便,被宋统殷和虎大威抛下,故而被我军俘虏。”
“宋统殷无妨,他先失武乡再丢沁州,逃回去也是个死,虎大威没逮住倒是可惜,这是员智勇双全的虎将,以后会是个大麻烦!”吴成耸了耸肩,吩咐道:“记录下来,加上之前历次战事的俘获,俘虏的营兵和团练乡勇要进行分辨,家丁精锐都挑出来公开审理,官将也要做好公审的准备,营兵和团练乡勇中民怨极大的,也要挑出来公审,到时候让洪先生组织沁州各个城村的代表来观审。”
“洒家亲自去挑人!”武绍忽然出声:“他娘的,这帮家伙在城里待了两天,就到处奸淫掳掠,洒家先揍他们一顿出出气,之后再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家丁精锐不能留,但那些营兵和团练乡勇战力不弱,若是能为我所用,咱们的实力会增长不少!”黄锦出声说道:“公审之后剩下的那些营兵和团练乡勇,打散了混编进各部,让教导们平日里多给他们开开小灶。”
“怕是没那么容易!”杜魏石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武乡义军在州衙翻到好几壶美酒,正好便宜了他:“教导也不是神仙,不是说两句话就能让人俯首帖耳的,这帮营兵乡勇在明军这大染缸里染得一身黑,哪是那么容易改的?打散了填入军中,反倒污染了咱们的战士。”
“杜先生说的没错!”岳拱点头附和:“但黄副元帅说的也有理,这些营兵乡勇,不能放,关着浪费粮食,扔去柳沟当苦力又可惜了,若是做一窝杀了,以后也没人敢投降咱们,个个死战到底,对咱们也麻烦。”
吴成嘴角一直含着笑,杜魏石见状,哂笑一声,将手中空酒壶朝着吴成砸去:“小旗官,你心中早有盘算,怎的还藏着掖着,是要看着咱们冥思苦想、争个面红耳赤吗?”
吴成哈哈一笑,闪身一躲,拍开砸来的酒壶,笑道:“急什么?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那些营兵乡勇最好是能吸收到咱们的军队中来,但若不对他们进行改造,反而会成为我军的拖累。”
“要整编他们,首先就要改造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和我军的战士一样,明白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如此,才能融入我们的军队中!”吴成微微一笑:“杜先生说的没错,这些营兵乡勇在明军的大染缸里呆太久了,光靠教导的嘴皮子是不可能有多大的用处的,要改造他们的思想,首先就要让他们自己有接受改造的意愿,让他们主动学习我们的理念、接收我们的思想!”
吴成顿了顿,看着堂中一张张疑惑的脸,继续说道:“明军靠着刀子和鞭子治军,军将为竖立权威,往往滥行军法,时常肆意打骂兵卒,或置军法条例于不顾、私行苛法、对军卒残酷体罚肉刑,甚至草菅人命,这些营兵乡勇,有几个没有受苦酷刑打骂的?”
“明军喝兵血成风,九边边军欠饷都是三个月起步,何况这些营兵乡勇?克扣军卒口粮也司空见惯,听说还有将官常在军中设赌,以博戏之名勒索军卒财物,甚至在军中放高利贷,这些营兵乡勇被将官剥削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临战,将官把他们驱赶上阵做炮灰,装备最精良、战力最强的家丁精锐反倒押在阵后,稍有退却便要砍脑袋,沙场战死,家人得不到抚恤,负了伤,往往也得不到医治照料,甚至会被直接抛弃于敌手,这些营兵乡勇,有多少是负伤后被抛弃才被咱们俘虏的?”
吴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杜魏石微笑着插话进来:“小旗官,你的意思,是要让那些营兵乡勇,也去观审?”
“不单单是观审,我要让他们参与进来,让他们作为控诉者,将往日受到的苦难统统控诉出来,来一场诉苦大会!”吴成摆了摆手:“把苦难控诉出来,他们就会去思考是谁让他们遭受如此的苦难?他们就会想去改变,这时候就轮到咱们的教导上场,点醒他们,如何去改变命运、逆转乾坤。”
“诉苦大会之后,还要让他们当一阵苦力,咱们这次坚壁清野,不少村庄都遭到不同程度破坏,正好让他们去帮忙修缮重建,要让他们切实的感觉到百姓对我军的拥戴、感觉到我们是真正在为贫苦大众而战的军队,如此,之前对他们的教育才能深深刻在他们脑海中。”
吴成深吸口气,总结道:“最后,强扭的瓜不甜,愿意留下的,我们就吸收入军,不愿意留下的,统统发放路费放他们回去,他们回到明军之中、回到自己家里,自然而然会进行对比,这样对比下来,日后再碰到我们,他们还能有多少战心?”
“这些经历过诉苦和改造的军卒,会成为我们坚定的战士和宣传员,与我们一起奋战、替我们瓦解敌人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