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四十八 他的国

    再一次得到那个人的消息，是在距那一次疼痛的感觉淡忘下去的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年关将至，神社里的事情很多，东风谷早苗每天都要忙于招待很多很多的客人。她是在早上听了那两个人回到了幻想乡之中，但是没有特意将神社的工作放下去看那个人。

    是【那两个人】回到了幻想乡。她听得很清楚。

    心里懒洋洋的感觉好像是被倒刺戳到了一下一样打了个寒颤，东风谷早苗依然微笑着面对那些年底参拜的客人，但是她还是对此略微地有些在意。

    “早苗。”

    这样叫住了她的是八坂神奈子，她所侍奉是神灵之一。东风谷早苗带着微笑转过身来，对着八坂神奈子轻轻拜了拜。现在参拜客就在身边，至少要表现出对神灵的恭敬才行。

    “神奈子大人。”

    神奈子不置可否地了头，看着东风谷早苗。

    “不去一趟吗？”

    “不了，这里的工作很重要。”

    东风谷早苗略微地摇着头。八坂神奈子看了看她，随后也是摇头。

    “早苗，放你一天的假期。不管怎么去看看吧。”

    “……这是命令吗？”

    东风谷早苗没有预料到神奈子会这样，她本身不想要打破自己现在这种平静的感觉，她能够想象到，只要亲眼见到那个人的话，或许这种宁静感就会冰消雪融，东风谷早苗会重新变成东风谷早苗，然后因为自己深痛的伤口而流下泪来。

    这几乎就像是本能地感知到危险一样。

    神奈子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她的所思所想，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不是命令。但是你觉得这样就真的好吗，一直这样假装神都没发生。”

    随后她亮起了豪放的笑容，朝着站在一旁低着头恭敬地等待她们对话完了的参拜客朗声道。

    “抱歉了啊，今天本神社的风祝有些私事要处理。不过我和诹访大神会继续在正殿听闻8∫8∫8∫8∫，你们的祈求的，你们想要祈祷参拜的，来正殿就可以了！”

    这句话最终催动了东风谷早苗。看出她的意动，神奈子凑近了她的耳边。

    “不管怎样的结果，我和诹访子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你永远不会没有归宿。”

    刚才那句话拨动了东风谷早苗的心里那根倒刺，这句话则是给了她下定决心的勇气。于是半个时之后，换上了普通的冬装的碧发少女就行走在了前往魔法森林的路上。

    东风谷早苗没有飞行。她只是慢慢地走着，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轻微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蓬松的雪层被踩扁发出的。东风谷早苗一边行走，一边缓慢地转动起了脑子。

    她要见的人是叫做雨桐十爱。

    一个妖怪，一个比谁都耀眼，却也比谁都过分的人。一个能够笑着喊自己妹妹的人，一个温柔到没办法拒绝的人。一个会扬起手打自己一巴掌然后将大衣罩在自己身上的人。

    抬起头的少女看着漫天轻轻飘落的雪花。这白雪与这思念，今日也在自己的心中一堆积着，将自己的回忆重新带回那个同样白雪飘飞的日子。似乎她与他的那些分别总是在这样飞雪的季节，只要这些雪花飞散，她就会孤单地想起他来。

    一起约定的坚定，曾经竭力的争吵，被继承下来的梦想与期待，不知何时如此庞大起来的回忆紧紧地捆绑住了东风谷早苗，但是在雨桐十爱那边却是断开了的绳头。这个人终究不属于她了。

    东风谷早苗知道了自己家的神大人是为了什么而这样希望自己去见那个人了。不可能甘心的，东风谷早苗不可能甘心的。但是这样的不甘心对于风祝东风谷早苗来是不必要的，一味自我欺骗自我麻木之下，希冀时间来让记忆淡忘，希望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那样的日子，这样的行为是不可能的，痛苦依然会存在，东风谷早苗依然满心的不甘。

    【如果还在外界的时候就向你表达出来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呢？】

    她这样思索着，到现在也会时不时这样想，她才觉察到自己的心已经被那根倒刺撩拨得不再安定了，这份不甘心已经到达了如此深沉的地步，以至于她正是因此而感到了麻木。

    “哈啊……”

    东风谷早苗轻轻地叹了口气，白色的气流从眼前弥散开在空气之中。她不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同样是白色的积雪与气流，她知道伸出手去感受的话就能从中分辨出冷暖，但是温暖只是一时间的，之后空气之中的冰冷依然会从她的手中将这份温暖夺取。

    就像是他的温暖也会从心中一被淡忘一样，像是这一口从胸中吐出的气流，在空气之中化作虚无，什么都不剩下，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但是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东风谷早苗也已经体味到了一次无法见到他的滋味，从东京这一个两人邂逅的城市之中再也无法寻找到这个少年的踪迹的时候开始，沉重的落空感东风谷早苗记忆犹新。

    她恐惧着一复苏起来的心。东风谷早苗明明还没有看到那个人，只是想起自己与他的曾经，只是思念着那些零碎但是珍贵的记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就被打破了。她又要重新变回东风谷早苗了，她又要重新成为一心想着那个少年的普通的东风谷早苗而不是风祝东风谷早苗了，她又要重新拾起记忆与情感的沉重，却流不出泪来了。

    这就是东风谷早苗啊……这就是她这一份失落的恋情啊……

    她像是才认识了自己一样呢喃了一声。这句呢喃也被风给吹散，她只能够这样带着不知怎样言表的情绪在心底滋生，随后走进了风雪无法入侵的魔法森林之中。

    她没有去世界塔，她隐约之间就能够感受到那两个人回来的话，一定是在爱丽丝姐的那座洋馆里面。这种猜测使得她有些难受，但是她的确就是这样觉得的，那两个人的话。

    中间的路程长不长，短不短，让东风谷早苗连见到了那两个人会是什么样子都没想好，她就已经看到了那座洋馆。那座洋馆就这样窝在这片森林里面，像是童话故事之中会住着矮人的能够让公主殿下躲避凶恶的皇后的追杀的屋一样。这座洋馆现在披盖着一层白皑皑的雪，屋烟囱冒着轻微的烟，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童话雪屋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是那位姐的居所，或许东风谷早苗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建筑。白雪之下的屋，真的有着像是白雪公主与七个矮人一样的美好联想。

    东风谷早苗略一犹豫，随后向着那洋馆走去，尚未踏上门口前的台阶，那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东风谷早苗不禁停下了步伐，看着那扇门。

    是他还是她呢？如果是他的话第一句话要什么，他会做什么反应，会对自己什么；是她的话她又会怎么对待自己，会不会继续保持着她一直有着的那么令人艳羡的高贵。

    东风谷早苗觉得自己之前被压抑下去的思绪一下子在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这些问题像是早就潜伏在了脑海之中不断地积压，质变，直到如今像是涌泉一般喷涌而出，难以抑制，难以承受。

    她紧紧地盯着那一打开的门，在那扇门之后，渐渐显露出的人，个子仅仅一米不到。

    咦！？

    东风谷早苗愣在那里，看着有些笨拙地把门推开，然后眨着一双明黄色眼睛看着自己的少女。这个少女身上穿着看上去很保暖的衣物，手上也戴着黑色的手套，她干净明亮的眼睛在少女的身上划了一圈随后固定在了东风谷的脸上。

    “你就是东风谷早苗吗？”

    东风谷早苗一边有些奇怪于这个少女认识自己，一边了头算是应下。她的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个少女的存在，而且这个少女是出现在这座洋馆之中，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你好，你是……”

    这样的停顿迎来的并不是对方理解之后的自我介绍，而是她略微带上了复杂笑容地将门整个推开，随后走出来。

    “请进吧，东风谷姐。”

    “……不，在那之前，请问你是什么人？”

    东风谷早苗没有就这样进去，而是继续她的询问。这个娇的少女有些困扰地挠了挠淡棕色的单马尾。

    “为什么不先进去呢？诶，算了，那么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虽然不是我自己会比较好来着。恩恩……是这样的。”

    这样着的少女轻轻将自己的右手的黑色薄手套脱了下来，东风谷早苗惊讶地看到了她的那双手上的关节如此明显，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

    “自我介绍，我是爱丽丝母亲大人以及雨桐十爱父亲大人的孩子，正直者人形之一，好奇者白熙姬。东风谷姐叫我白熙就好了。”

    东风谷早苗的眼神凝滞了一下。

    ……孩子？

    虽然早已经有了预料那两个人是会如何的发展，但是真正直面的时候，真正将这一切摆在眼前的时候，东风谷早苗的心里依然卷积起了风暴。东风谷早苗做不到真正的绝对平静，之前所伪装出来的自我麻痹一般的平淡写意终究只是自我欺骗，她生命之中不断散发出光与热的那个人，她抱有着深切感情的那个人，与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产生的后代，明明是用来拒绝自己的最可怕的那个天堑却被那个不论是外貌还是能力都比自己要卓越的金发少女给如此轻易地破解了。

    人偶。

    那是个人偶，并不是血肉的生灵。但是这样也是一种答案，至少爱丽丝给出了答案，而不是东风谷，无法将这一切破解。

    感觉更冷了，东风谷不禁轻轻抱紧了手臂。而此时，屋内又走出了另一个人偶少女。这个少女相比起白熙姬要略微高一些，不过也没有超过一米。她一头白色的长发披散，背后有着黑翼，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黑色的皮质覆盖了大部分肌肤，与腰腹手臂这些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与其是人偶，不如是魔物玩偶。

    虽然人偶应该是不怕冷的，但是只是看着她这身无寸缕，东分谷早苗都觉得更冷了。

    这个红眸的人偶看着东风谷早苗，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熙姬。

    “白熙，不是好了一起介绍的吗。算了，让我来吧。”

    这个人偶的声音沉静得像是一汪水，她对着东风谷早苗轻轻鞠躬。

    “很抱歉，东风谷姐，没有对你进行更多的解释，但是你想见的人就在这里面。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东风谷早苗看着这个人偶眼中不带一丝情感的无机质，知道她所的是事实。她所要见的人，的确是成为了两个人。东风谷早苗觉得自己并不是闯入雪中的七个矮人的屋子里寻求庇护的白雪公主，她是在王子吻醒了白雪公主之后却又破门而入的皇后。

    东风谷早苗沉默了一下，随后转身。

    够了。

    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之后的话，这样就够了。

    之后，只需要一直一直地，像前几天那样平淡……不，现在已经不行了吧。不过也没有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只要想起来那个人的手掌，只要回忆起他的大衣上面的温暖的话，只是依靠着这些回忆，或许也能够活下去吧。

    只是依靠着他所给的体温的话，总有一天这些雪也会化掉吧，这份思念也一样，会融化消失的。只不过是不知道要多久，要重复多少次冬天，这份情感才会忘怀，东风谷早苗连去思考的勇气都没有。但是要东风谷早苗现在去看着那两个人的话，她却真的更没有这份勇气。

    曾经的勇敢不值一提，曾经的坚强不堪一击。

    东风谷早苗觉得谁都会在爱之下成为弱者，变成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自己的坚定不移变成了犹豫不决，自己的永不放弃成了如今的痛苦徘徊。她想，那个一直都像是朋友一样在雨桐十爱身边的爱丽丝姐也一定是这样痛苦的，只是她得到了她所等待的，一切痛苦一切负担最后都称为了幸福的养料，正是因为这些痛楚才使得她所渴求的花朵越发艳丽。

    但是东风谷早苗没有得到她所希冀的。她只是败者，她怀中的痛苦与不甘哪怕投入土地也只会收获一地的败土，连杂草都无法滋生。

    东风谷早苗快步走入树林之中。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个雨夜，也想起了摩天轮之上的誓约，那个星空之下，最后回医院的同行。

    想的太多时候，总是觉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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