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薛蟠直啧舌头:“把货车带到院子里干什么?”
宝钗眸光一闪,忽然拉了薛蟠疾步退后;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武功高强之人,一齐冲到平板车里,挥刀“刺啦”——
米袋被劈开,里头填的竟然不是米,而是七八个一动不动的人。
薛蟠吓得猛然缩到了妹子身后:妈呀,这不是尸体吧?
薛蟠盯“尸体”,宝钗却盯着刚刚挥刀之人:很熟悉的高丽冠服,又是皇陵卫。
再看秦寒,面不改色下车查看——果然,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身后的薛蟠抖得太厉害,亟需安抚。宝钗叹了一口气,借着月色与院里星星点点的石灯,凝眸细看:只见昏迷不醒的那一个个都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嘴里还被堵了一团布条。
宝钗与薛蟠道:“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
宝钗回头昵他:“死人需要这么捆?”
是哦,薛蟠后知后觉。
知道是活人就不怕了,薛蟠凑着往前瞅,一张张脸看过去,都闭着眼睛,嘴又被堵了一团白,实在看不清楚——不对,有个脸熟的!
薛蟠幸灾乐祸:“那个不是国子监的大才子方清铎么?”
本朝实行两京制,号称太学的国子监也有两个。南京的国子监刚刚更名为文正书院,正是为了铭记徐龄殉城之节。
方清铎号称南京第一才子,在学生间有个诨名叫“少东家”,只因他爹就是南京国子监祭酒方士升,也算是留都朝廷难得有点儿实权的官,责关江南科考呢!
当然,这位少东家是真有才华,在宝钗看来,方清铎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就是,可惜就是没能流传于世。据说,那是有一日,方士升布置下一篇劝诫之文,少东家信手拈来,如有神助。
方清铎在文章里写道,“留都有一害,形貌若猪狗,恶行比豺呲”,其中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让宝钗都忍不住想拍手称妙——如果这受讽的“留都一害”不是她那个正在青楼跟人打架的哥哥的话。
也亏得当时薛蛟在官学里,虽只是个生员,但因出手大方,跟秀才举人也能混一块儿去。薛蛟一品读这篇“妙文”,顿时吓傻了,好容易回过神来,赶紧拿回家给大伯看!
宝钗还记得,薛彬看到这篇文章后气得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却是平生第一次没有直接传儿子来狠抽一顿,而是骑快马到了方士升的府邸,撂下最明白的话:官场上,我七品奈何不得你四品;但是在这留都的商场上,我能让你们一家都滚出去讨饭!
方士升吓坏了,急忙没收了儿子的文章,这篇奇文到底没有共知于天下,方家的铺子却连着糟了好一阵的打击,最惨的时候,拿出盐引都没人敢收。方家困窘得各处打饥荒,各处求人说好话,最好还是留都户部尚书亲自出面,好说歹说,薛彬又考虑到侄子薛蛟今后还要考科举,这才放了一马。
当然,梁子还是结下了。方清铎更恨薛蟠,虽不敢再讽,但暗地里没少编排。薛蟠金陵一霸的名号,八成是由这位才子传出来的。薛蟠当然也恨极了方清铎,竟然如此败坏他的名声。老子除了喝喝酒打打架嫖嫖女人之外,哪干了其他惹人厌的?
看到方清铎被五花大绑,薛蟠喜不自胜,连带着看冷冰冰的秦寒也没那么怕了,摆手就招呼:“哎,秦少监,这混账犯什么事了?”
秦寒冷冷道:“方清铎在扬州,以其国子监祭酒之子的身份威胁林大人的学生,想让他们作伪证来污蔑林大人曾在任上贪污盐道税钱。”
要知道,方家受薛家的威胁,正因为他们也是开铺子经商的。本朝官员俸禄都低得吓人,方家靠着倒腾盐引才能勉强算是富足——因此,只要薛彬放话说不收姓方的盐引,南京城几乎就不会有人收。
也因此,林如海禁了盐引易物,也招来这姓方的一家的怨恨。
宝钗不由凝眸,看向秦寒:“敢问秦少监,仅仅是污蔑么?”
秦寒果然摇头:“还有小人,趁林大人不在扬州,假借林府之名倒卖盐引。”
果然如此,威胁林如海的学生,让他们做人证;再以林府之名倒卖盐引,又坐实了物证,只要人证物证皆在,林如海便是百口莫辩——就是他“监守自盗”。
“不知秦大人可否告知,在扬州胆敢违禁买盐引的,究竟是何人?”
“是薛枭。”
宝钗蹙眉——果然,五叔上了别人的当。
秦寒却道:“只是为了收集证据。”
宝钗一惊:“难道说?”
秦寒点头:“你父亲早有书信给你五叔,若发现扬州有人倒卖盐引,便以银钱诱之约谈大额交易,而后配合皇陵卫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薛蟠急急问道:“究竟是谁搞的鬼?”
秦寒脸上带着冰冷的怒意:“幕后黑手——是一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