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宝篥是七房原配嫡出,七叔薛行与前一位七婶感情极好,只可惜妻子红颜薄命,薛行便把宠爱全部给了妻子留下的小宝篥,以至于续弦妻子薛戚氏压根不敢管这个小魔星。不过,宝篥虽然娇纵但心地不坏,很瞧不上薛婉小哭包,但并不会欺负她。
薛婉是四房良妾傅氏的女儿,生父嫡母与生母都是多年前外出行商时感染时疫而亡。她嫡兄薛蝉只有十岁,性格腼腆不怎么爱说话,与这个妹妹并不算亲近。可以说,无论是薛家还是四房,薛婉都有些寄人篱下的敏感,使得这小姑娘越来越胆小……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聪明。
薛家的小姑娘,哪个都不简单,宝钗在心里暗暗与自己说。又觉得颇为有趣,幸好她穿成了镇得住场子的知心大姐姐,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小豆腐,将流光水滑的小包子掐成眉头皱皱的包子皮,她们还得乖乖地用眼睛看着你,软软地说一句:“大姐姐再见。”
宝琴一手牵一个,叹着小气儿离开。还没走出大姐姐的视线呢,小宝篥便撅着嘴巴朝那头一瞪:“哭包。”
小哭包薛婉……鼻子一皱,又要哭了。
宝钗在后面看得直忍笑,宝琴心里直道大姐姐不厚道,身子一侧前遮哭包后挡小熊,纤纤巧巧的身子愣是做成了坚实如山靠得住,还一把攥紧熊爪子:“好了,乖乖的跟我回去!”
宝篥继续撅嘴巴:“先送哭包回去,省得她脸皴开哭得更凶!”
薛婉脸皮极嫩,又哭得全是泪痕,若不赶紧回去用温水敷敷,恐怕真的会皴裂开。
宝篥率先往四房那头跑,一边跑一边甩脑袋表示她嫌弃死这个小哭包了,被牵着也只能跟着跑的宝琴——也嫌弃死这个有话不知道好好说的小熊了!
三个小妹妹跟一串螃蟹似的,一个掐一个地横着跑,宝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捂着肚子都直不起腰来。
送了人回来的蓝鸢等人很无奈,心道姑娘您还笑呢,刚刚二姑娘闹得那出,您不生气啊?
宝钗当然没忘记她们,一面笑一边瞧,问道:“刚刚脑袋磕疼了没?我那儿有药,拿去抹抹。”
还抹药呢!婆子们抽抽嘴角,觉得真要吃药的是二姑娘,以二太太犯的事,没给赶出家门都是老爷仁慈,她竟还有脸来求人,而且还跪到了大姑娘跟前,不怕别人说她没教养呢!
宝钗只笑:“今天瞧了两朵白莲,真挺有意思。”
娉娉婷婷的白莲遇上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白莲,结果只能是长江后浪扇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气绝身亡……只能说,请允悲啊。
好戏告一段落,周嬷嬷过来催了:“大姑娘,太太让您赶紧回去,董夫人还在呢!”
“知道了,我马上去。”刚刚笑得有点厉害,宝钗得先挽挽头发,匀点光白如玉的杭粉遮住泛着嫣红的双颊。六婶娘刚刚“过世”,不能显出胭脂色来。古代女孩儿都早熟,十二岁就把补妆列入了必修课。
须知,要见的可是个“贵客”,不能失仪态。
董夫人,正是应天府尹徐龄的夫人徐董氏,也是前任丞相的亲生女儿。俗语有“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徐龄高中状元时刚刚二十二岁,尚未娶亲,董丞相觉得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便以宝贝女儿下嫁——当时只觉这女婿刚正了点儿,实在没瞧出来这是个仇富仇到偏执的神经病啊!
董夫人遇人不淑,自嫁人便过起了当姑娘时从未想过的穷苦日子——丰厚的陪嫁早被爱民如子的徐大人接济了贫民。堂堂一个丞相女儿荆钗布裙,坐在保养得当的薛王氏跟前,被衬得像个村妇,还显老得厉害。家里下厨扫除皆是董夫人亲力亲为,又要侍候婆母又要照顾儿女,怎能不老呢?
明明才三十五,看起来像五十三。看着董夫人鬓角边的道道银丝,薛王氏心里直叹老丞相心狠,怎么忍心让女儿受这种苦,却不知道,老丞相至今都在棺材里悔不当初。
董夫人来薛家,解了薛王氏的心头病——她亲自送回了被关了好些天的薛蟠。
董夫人还替丈夫赔罪,说丈夫处事急躁差点耽误了薛大姑娘的病情,实在是不像话。堂堂丞相亲女,姿态却放得极低,让薛王氏忍不住觉得可怜,因此,当董夫人提出想见见薛大姑娘、当面赔罪时,薛王氏也没有多想,便让宝钗过来了。
宝钗规规矩矩地拜了府尹夫人,却连连推辞董夫人送的赔礼——那是一枚白玉环,光辉璀璨毫无瑕疵,一看便是传家的珍宝。
薛家不缺钱,断不可眼皮子过浅。再者,说句难听的,以徐龄大人的“安守贫困”,家里一旬吃两顿肉都得掂量掂量再狠狠心,董夫人却忽然拿出这么大手笔的赔罪,让宝钗不由心生警惕——说实话,她不敢接。
薛王氏也渐渐觉出不对,明明是给宝钗赔礼,怎么这董夫人话里话外总提起她儿子徐校?
董夫人也是急了,再顾不上,说得明白至极:“大姑娘的年纪,与我儿倒是正合适……”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巨响,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一拳捶开门打了进来,又一拳砸了桌子震得碗盘纷纷落地。董夫人吓得动弹不得,少年眉毛倒竖,一手指门凶神恶煞:“滚出去,别想骗我妹子跳火坑!”
宝钗倒是没被吓到,只觉无奈,无奈地头有点痛——这就是她的兄长,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