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太过庞大,龙咬断了它几根腿,它也污染得龙身上掉了无数鳞片。
他一声长啸,盘旋在冢蝇附近,似在估量对手。
众人看得略微紧张,因知道了蛟龙的身份,心不由天然地偏在蛟龙一方。问霍阙:“霍上校,我们是否要插手......?”
霍阙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斗。这不仅仅是文本世界的斗争。那孩子......也不仅仅是雷锋。如果我们插手了战斗,对于他,甚至对于人类来说,都未必是好事。”
众人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却见霍阙叫张玉:“你的风火轮,可否借他一用?”
张玉也不明白,只是点点头,唤出了一对燃着火焰的风火轮。
龙正与冢蝇搏斗,渐觉体力不支。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被污染得太厉害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一步都不能退。
鳞片一片片地落,龙强打精神之际,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极温柔地对他说:“火。”
一对白玉轮飞旋而至,上燃冷焰:那是从人类历史里提取出的真理与冷静之火。
龙明白了。它向白玉轮飞来的方向颔首,似在致谢。
它衔住了白玉轮。
一霎时,风火轮上的火焰轰地熊熊燃起,瞬间点燃了龙身。
“霍上校,它、它烧起来了!”资深者们眼睁睁地看着龙浑身起火,被困在了火焰之中。
“不。”霍阙望着那团火焰,说:“它不是烧起来了,它是要涅槃了。”
艳丽到赤红的火焰里,龙身渐渐消失。
而异度空间,乃至于现实的潭州市,都听到了一声清脆至极的啼叫——某种鸟类的啼叫。
火焰中,一只张开翅膀便遮天蔽日,华美绝伦的凤凰的虚影,出现在了异度空间,乃至于现实之中。
冢蝇面对那周身熊熊燃着火焰的凤凰,终于大为畏惧,扑扇翅膀,竟要离去。
凤凰却早已扑至。
它周身冰冷的火焰将冢蝇一起烧了起来。
巨大的蝇身在烈焰之中渐渐被烧起来,体力渐不支。而凤凰却在火焰之中越发洁净,羽毛上的污染全都化作黑烟消散,越发精神。
冢蝇终于无力反抗,痛苦万分地挣扎。凤凰却咬着它,将它拖到了那面庞大的镜子前。
“冢蝇最畏惧的,一是真理之火,二是它伴生的镜子。”
“真理之火,可焚它通天法力,灭它造成的污染。伴生之镜,则可让它灰飞烟灭。”
“为什么?”张玉不解地问霍阙。
冢蝇已经被凤凰拖到了镜子前。
它失去了法力的遮蔽,再也无法陶醉地看着镜子中的幻像迷醉于自己的美貌,而是一眼就看到了镜子中有一个异常可怕作呕的怪物。
它的复眼里映照出了这个怪物的全身。
它开始不断地呕吐,呕吐出数不清的绿水,那对极其美艳的手臂挥舞起来,想打碎镜子。
但那对它昔日极其得意的美艳手臂,配在那怪物身上,却显得怪物更加丑恶不堪。
霍阙轻笑:“因为它虽然追腥逐臭,却最厌恶自己的真容。为此,它一生,都沉迷在自己污染营造的幻像之中。一旦看到伴生之镜里自己的真容,它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而真理之火,恰恰可以焚尽它的污染。
“而这种怪物,虽然可以寄生于人类的记忆空间,似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维度。但却因此最惧怕自己被否定。一旦怀疑自己的存在,它便将心碎而死。”
张玉问:“苍蝇会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
霍阙难得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又不是苍蝇,我怎么会知道呢?说不定,是一位绝色美人呢?”
冢蝇的心脏碎了,它哀嚎着,一头撞向镜子,不愿意再看到那怪物。
但是与它心脏相连的镜子被撞碎的一霎,它的心也碎了。
哗啦啦。
冢蝇的全身变成了无数碎片,碎片变成青烟。
它来时声势煊赫,死时,却轻飘飘的,比羽毛还要轻。
青烟散尽的时候,凤凰也终于落下了。它虽在火焰里越烧越洁净,却也越烧越小,似生长倒置,也像将被燃尽的灯芯。
最终落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它看起来,纯乎是一只雏鸟了。
只是,它身后的火焰里站着无数虚影,有的是长眉秀目的男子,有的是英气硬气的女子。
它口中衔着风火轮,归还给了张玉,又自羽毛里衔出了一支陈旧的钢笔,用喙推给了众人。
霍阙捡起那支发着淡淡金光的钢笔,叹了一口气,问凤雏:“你决定了?”
凤雏点点头,在他手上蹭了蹭,似在感谢。
于是霍阙便低下头,吻了吻它的翎羽,极温柔地道:“那么,这一次,再也不见了,孩子。”
凤凰便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飞到最高的时候,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他终于等到家乡解放的那一天。
那一天同样下着大雪。雪那么大,刚刚被解放,刚刚分到了田,分到了新衣服的小孤儿,小伢子,满怀激动,在雪夜里追赶着那支解放完他家乡,就匆匆赶往下一处的军队。
他跟啊跟,小小一个人儿,竟然跟了解放军好久好久的路。
首长听到战士们说的话,来看看这个固执的小伢子。
“你要做什么呢,孩子?”
小伢子死死拉住了那位首长的衣服,流着泪说:“我也要入伍!”
“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解放其他苦伢子!”
爸爸被日本鬼子打死了。哥哥死在资本家的黑心里。
弟弟饿死在母亲怀里,母亲因为地主的欺凌而一根白绫了却残生。
小伢子早已受够了。
豪气英迈却用胸膛暖过他脚的沈叔叔,再也没有回来。
把他抱起来,像妈妈一样照顾过他的林阿姨也没有回来。
但是这一次,他绝不再错过!
首长也是如今天一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可是你才九岁呀。我们打仗会死人的。”
“只要能杀了那些吃人虎!我不怕死!”
首长笑了起来,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身上:“可是,孩子,你说的沈叔叔、林阿姨,这些同志,都是为了让跟你一样的苦孩子能好好活着长大,才站起来闹革命的。”
小伢子低下头,愤愤。
首长见他的倔样,又笑了。
一支崭新的,还带着体温的钢笔被递到了他跟前。
小伢子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拿着这支笔吧,孩子。你已经解放了,你要努力长大,上学,才能为将来的中国,做更多的事情。那些事,跟消灭吃人虎一样重要。”
我?上学?未来的中国?
这个一出生就泡在苦水里的苦伢子,苦孩子,从来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和“上学”、“将来”、“中国”这些词联系在一起。
首长见那呆样,便像一个怜爱的大哥哥那样,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亲切地将钢笔别在他衣领上:“是呀。我们是现在的战士,你呢?小雏鸟,小伢子,你呀,你是将来的中国的战士。”
凤鸣长长一声。
凤凰雏化作一团烈焰,快活地向他多年久未见的新中国拥抱下来了。
轰——
潭州市的的粉雾燃烧起来。
整座城市都被火焰包裹起来了。
所有人,无论是文本内的,还是文本外的,都只觉神清气爽,似乎某种无形的污染被从脑海中驱除了。
霍阙握住了那支被凤凰雏推回给他的钢笔——或者说形象化的融合点,轻轻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