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 灰色的天, 树还是秃着的, 沙尘暴一阵又一阵地袭来, 风狂沙冷,行人卷着围巾与口罩, 躲着打在身上的砂砾, 来去匆匆。
偏偏实验室外的一株茶花开得艳艳,在昏天黑地的风尘中,显得极是热烈。
学生们偶尔停下手里的实验,站在窗前, 对着它瞄上一眼, 以抒压抑之情
朱骏德从实验室里匆匆走出来, 蹲在茶花不远的避风处,抽了一条烟。
他很少吸烟。
但这种时候,除了尼古丁的刺激, 也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保证大脑的清醒了。
吸了一会烟,朱骏德接到电话,他一手夹着烟, 一手慢慢地点开免提。
风沙呜呜地吹,免提里的音线也有些飘忽:
“......你的项目......否决......”
“最后一次机会......开会......”
朱骏德没有回一句话,只是蹲在那, 一边抽烟,一边听着电话那头自顾自地通知完毕,就此断掉了。
他手里的烟灰飘飞, 他被烟味呛得一阵咳嗽。
烟抽得跟凶,但很快就到了尽头。
朱骏德望着那一盆被风吹得落了许多花瓣的茶花微微出神,却听到他的一位学生站在门边了一声“老师”。
他回过神,站起来,向他摆摆手:“继续做实验,有问题,等我回来讲解上课。我去开会。”
裹紧大衣,朱骏德正准备迈步,却听他很是喜欢的这位学生低着头说:“老师,我、我的一位朋友,”他犹豫了半天,终是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泪光:“他是我本科的朋友,三天前,从楼上跳下去了。”
清瞿的学者愣了一愣。
他是知道这个消息得。同一专业领域的学术圈,说大不大。何况这件事,沸沸扬扬上了社会新闻。
这个孩子,还是他一位关系不怎么好的同门的学生的学生。
他的同门们都在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心理脆弱,禁不起磋磨。
但是,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这一次,上面借这些年轻人的死,推动改革,却遭到了学术界的极力反对,甚至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直接顶道:这是要再来一次□□吗?
他的老师侯老也是反对的其中一员。
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次的同门牵头的联名会议。
学生却复又低着头说:“老师......他是个踏实又心怀热枕的人,跟我们说过,他选这个专业,就是因为他父母都是边远地区的普通农民,供养他读书非常辛苦。他说,他知道,中国现在这么富裕了,但还有很多人像他父母一样的,要全家吃饱都费很大力气。他想毕业以后,要为能在故乡的环境更高效生长的农作物育种出一份力,为他的父母,也为全中国的老百姓再尽一份力......
他的父母也一直以他为傲。他一直很努力地为导师工作,尽量隐忍......被打骂也忍着...没有工资,被当做奴仆使唤也忍着......但是,总是压着不给发,不给资源......毕业不了......”
“他父亲在农闲时候去做小时工搬货,摔了下来,摔断了腿,粉碎性骨折,没钱住院,不敢告诉他。只怕影响他的学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嘱咐他跟着老师好好做学问,赚前途,也为祖国几十万人的吃穿做贡献......但他知道父亲住院的时候,他正在导师家里,带老师家养的博美犬去做宠物医院做体检。”
“老师......他崩溃了,他真的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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